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棗林雜俎聖集 明鹽官談遷孺木著

科牘

貢額:

洪武三年庚戌五月,始詔行科舉。直隸貢百人,河南、山東、山西、陝西、北平、福建、江西、浙江、湖廣各貢四十人,廣東、廣西各二十五人,若人才多寡不拘額。時直隸就試者百三十二人,拔七十二人,見考官宋濂《鄉圍紀錄序》。鄉試錄曰:「小錄」。《河南通誌》:是年鄉榜,孫卓、劉中、趙斗南、黃敬、張堂、王誼,辛亥鄉榜,張唯、王輝、李端、張翀。

庚戌、辛亥、壬子、癸丑,連歲開科,有未及會試遂錄用者。(《金華府誌》)

洪武四年,吳伯宗榜。六年,金鑄榜。十八年,丁顯榜。《紹興府誌》按六年不開榜,存疑可也。

洪武五年鄉舉。六年,是科狀元莫考。一云未嘗殿試,徑照會試名次選授。方征、王寅、方毅俱進士。(《興化府誌》)

洪武十七年甲子三月,詔貢士不拘額,從實充貢。

十八年乙丑科,會元黃子澄,狀元丁顯:

《衡州府誌》:鄧偉奇(才)安仁人,乙丑會試第一。上親制廷試策問,以丁顯第一,偉奇次之,俱授翰林修撰。偉奇天姿秀異,博洽穎敏,善屬文,尤長于詩。第二甲口口為編修,吳文為檢討。三甲楊靖為庶吉士,蹇瑢為中書舍人。或以練安、黃子澄為是科,恐未深考云。

洪熙元年乙巳,定南京八十人,北京、江西五十人,浙江、福建四十五人,湖廣、廣東四十人,河南、四川三十五人,陝西、山東三十人,廣西二十人,云南、交趾十人,貴州附湖廣。(永樂九年辛卯云南始開科,時貴州未附。)

宣德四年己酉,云南貴州始合試,增云南五人,共十一人。貴州普安劉瑄。

宣德七年壬子,云貴共十五人。云南十人,貴州五人。

正統二年丁巳,令貢士不拘額。

正統五年庚申,定順天仍八十人,應天百人,浙江、福建六十人,江西六十五人,湖南、廣東五十人,湖廣五十五人,山東四十人,廣西三十人。云南增三人,貴州增二人,共二十人。

正統六年辛酉,增順天二十人。

正統十二年丁卯,增云南二人、貴州三人,共二十五人。

景泰元年庚午,詔貢士不拘額,四年亦然。

景泰七年丙子,兩京各增三十五人,浙江、江西、福建、河南、湖廣、山東各增三十人,廣東、四川、陝西、山西、廣西各增二十五人。定云貴三十人,云南二十人,貴州十人。

成化四年戊子,增云南四人、貴州六人,共四十人。

成化十年甲午,增云南五人,共四十五人。

弘治七年,增云南二人、貴州三人。明年乙卯,解額共五十人。

正德五年庚午,增云南三人、貴州二人,共五十五人。

嘉靖十四年,分定云南舉四十人、貴州二十五人。烏撒衛浦仲良第一。

嘉靖十九年庚子,增湖廣五人。

嘉靖二十五年丙午,增貴州五人。

隆慶五年辛未,增兩京各十五人。

萬曆元年癸酉,增云南五人。

萬曆二十二年甲午,暫增順天二十人。時選貢生,增貴州共三十五人。

萬曆四十年壬子,增順天十人、應天八人。

萬曆四十三年乙卯,增兩京五人、浙江七人,江西、湖廣、福建、河南、山東、山西、陝西、廣西、四川、云南、貴州各五人。

天啟元年辛酉,暫增順天二十人、應天十人,余省各二人。是科山西宗生一人,江西、河南、陝西宗生一人,山東四氏學二人,遼生一人,不在正額。

崇禎(下原缺四行)。

明經:

洪武九年,貢諸生二十五歲以上。

洪武十年,貢二十歲以上。

洪武十四年,貢諸生容貌端方者。

洪武十七年,貢歲貢年深成效者,禮部試中式,入太學需用。

洪武二十一年,限府歲貢,縣三年一考貢。

洪武二十五年,府歲貢二人,縣歲貢一人。

永樂十二年,貢楷書諸生。

宣德八年,貢諸生四十五歲以上。

正統十二年,貢諸生四十歲以上。

天順七年,貢四十五歲諸生者。

嘉靖十年,令天下歲貢五人,選其一。歲貢通學考選,至十五年止。

嘉靖十一年,令郡縣各開貢,二年仍考選(下原缺三行)。

天啟元年鄉試,乙榜廩生准貢。

崇禎元年,登極恩貢。

乙亥,通考各學廩生,拔貢一人。

己卯鄉試,乙榜俱充貢,不論增附。

甲申,各學恩貢一人。

弘光元年,命鄉試恩貢副榜各輸餉百五十金准貢。

癸未禮闈三改:

永樂癸未,以靖難渡江,會試改八月。天順癸未,貢院災,改八月,明年廷試。崇禎癸未,以邊患改八月會試,九月廷試。

庶吉士四選:

永樂二年三月己酉選庶吉士,楊相、宋子環、王訓、王直、秦政學、徐安、吾紳、彭汝器、周忱、劉子欽、周文、李寧、張徹、章樸、歐陽俊、盧翰、梁任、熊直、王道、曹景輝、陸孟良、蕭省身、劉孟鐸、柴廣敬、張宗璉、田忠、曾與賢、洪鐘、洪順、余學夔、陳滿、蕭清、劉紹、林鳳、張憲、殷冔、嚴光祖、塗順、段民、李貞、江鎮、章敞、倪維善、許瑢、陳敬宗、王仲壽、李迪、袁添祿、李時勉、楊粲,(並習文。)湯流、王英、孫奉、余鼎、李永年、袁邇、周遠、鍾旭、彭禮、戴弘寅,(井習書。)戶部辦事進士當塗李衡,以年少自請命改庶吉士,同江寧楊寧習書。

四月甲申,進士沈昇、孫于良、李昌祺、羅汝敬、徐敬、蕭寬、褚讓、獨孤樂善、陳士啟、陳綱、董鏞、劉子敬、陳伯恭、陳資善、趙曾、趙濟、劉剛、尤儀、劉澄、黃楊,俱改庶吉士修書。

五月辛丑朔,諸司辦事進士能書者曾慎、魏騏、吳惇、漆霄、趙理、趙琰、韓庸、史彬、徐觀、樊靜、曹彥昌、陳旭、田堉、羅處富、邢旭、曾恕、王宅、葉貞、陳興、俞禮、趙浚恭、潘中、徐聆、胡秉彞、周志義、俞益、曹睦、楊儀鳳、譚原性,為庶吉士。

六月,命修書庶吉士獨孤樂善、陳士啟、蕭寬、李昌祺、羅汝敬、沈昇、孫子良、褚讓、吳惇、魏騏、陳旭、韓庸、葉貞、趙理、徐聆留院辦事,余三十四人取選,尚遠歸原籍。(《舊京詞林誌》)

爭狀元遣戍:

永樂四年丙戌,莆田林環進士第一。同邑庶吉士陳實自負其才,疏取狀元不公。上詔召詰之,對曰「臣百問百答」。遂命學士解縉撰《百問策》一道。縉擬以「聖門七十二賢,賢賢何德;云臺二十八將,將將何功」為問,及《記里鼓論》。

上臨軒,命林環、陳實對試。實對曰:聖人之育才與王者之報功,事雖殊而道則一也,請試陳之。昔孔子當春秋之否,轍環不通,乃欲以轉否之責,博望諸徒。故杏壇設科,時則有七十二賢焉。漢明帝承光武之統。國家閑暇,乃欲以敉功之典激厲群雄。故云臺紀績,時則有二十八將焉。收桃李于門牆,列名姓于廓廟,天下後世,稱君道師道之極者有以夫。今以七十二賢之德言之,顏閔、冉耕、雍予、于貢,與夫冉有、季路、言偃、商師,其德之載諸孔論者,無待陳矣。自此之外,去捷徑而私謁是戒,持狷介而百結是甘,有滅明、原憲矣。然遇事而不更其守,貧賤而不移其心,不有商瞿、顏襄、曹恤、顏高者乎?親賢以造君子,願學而為小相,有子賤、子華矣。然脫庸俗以游高明,習禮樂以養性情,不有梁鱧、漆雕哆、商澤、冉孺、伯虔者乎?高宮適之所尚在德,漆離開之見道分明,固不可及。其他公孫龍、後處,或學君子,或務自修,壤駟赤、樂欬、孔忠,或道中庸,或明家學,其有得于聖教何如哉。公冶長之非罪,冉子季之四長,固為可稱。其他漆雕徒父、鄡單、榮旗,或以操著,或以才名,公哲哀良、孺原、亢籍、步叔乘,或敬治己,或惠及人,其為聖門之傑出何如哉?究孝弟以體悉聖心,遭患難而寵辱一致,石作蜀有若巫馬施、句井疆、縣成其人也。志不降而行不淪俗,略細節而守不詭隨,申棖、罕父黑、牢左之郢其人也。更寒暑而學不厭,隨窮達而守如常,孰若公夏首、狄黑、秦商、顏之僕、燕伋、秦非焉?仁孝修而貌如愚,粗鄙變而志仁道,孰若高柴、公堅定、鄭國、樊須焉?避叛兄而能潔,遵道誘而德馨,司馬耕與顏子柳耳。至于句茲容箴、公西箴、施之常,其所以聯同姓而明臣道,謂非斯人之徒與?道可明而志不屈,問《詩》、《禮》而喜得三,公輿與陳子禽耳。至于顏噲廉潔,任不齊、叔仲會、邦巽,其所以履中正而挺高尚,謂非斯人之匹與?噫,此聖教之所甄陶,而為天下萬世之所崇祀者也。

復以二十八將之功言之。滅群雄,除苛政,與夫斬將搴旗、攻城略地者,固不乏人。而其功之尤為特異者,為誰哉?首建大策,以光武為必可為,鄧禹壯矣。然鎮守河南,使民坐不苦于兵戈,不有寇恂乎?八戰八克,以敵國為不足謀,吳漢勇矣。然安集關中,致百姓相安于無事,不有馮異乎?折沖千里,彎弓三百,自古惟勇將能之,而賈復、蓋延匹美矣。憂國奉公,善待士卒,自古惟仁將能之,而蔡遵、王霸克追焉。耿弇決策定計,而以勝算高天下,固兵家之雄也。而耿純、陳俊料敵如神,每出而成克捷之勛,非中興良佐乎?任光羽翼太平,而以威望先士卒,固當世之英也。而邳彤、萬修運奇掌上,逐鹿而樹萬全之功,非佐命巨擘乎?王梁、杜茂,應赤符而擊五校矣,乃撫劍抵掌。志驅伊吾之北者,臧公、馬武也。岑彭、姚期,平西蜀而斬王郎矣。乃善冶鄣塞,身負矢石之難者,馬成、堅鐔也。景丹、傅俊、李忠,或收戰勝之烈,或參幃幄之謀。為功不同,而其策立于當時者,要皆從王事于有終者也。朱祐、劉隆、劉植,或稱汗馬之勞,或展運籌之功。所建不同,而其效力于王國者,要皆為社稷之翼衛者也。

然論者謂七十二賢中,有秦冉、顏何、冉黨。夫三人者將以為是,則德業聞望寂然無聞,何與?意者世殊時異,傳記有所差訛,故若存若亡如此耳。又謂二十八將外,有王常、李通、竇融、卓茂。夫四人者將以為非,則並畫于臺,一體崇祀,何與?意者功非草創,績在方來,故推恩至此耳。要之賢人君子何代無之?而名世之出,每待王者。觀聖賢者慎毋以七十二賢為絕德,當如宋邵、楊程、朱諸公,庶無負聖教,而得與夫崇祀之列。觀云臺者慎母以二十八將為奇功,當如國朝徐常、沐、郭諸公,庶感動帝衷,而得與乎畫圖之選者哉。

策上,林環亦條答詳悉。竟以廷爭違旨,永戍邊衛。實赴衛亡何卒,二子繼沒,時勾補到衛輒死。累及旁支,嘉靖間始開免。(《福州府誌》)

又實諸生時,上官謁文廟,屬實贊禮。值大雨,擬拜階上,實高唱曰「拜下禮」也,上官勉下拜。已昇明倫堂,命講《大誥》以難之。實曰「此朝章,當立聽」,上官竟不得坐。

庶吉士再選:

永樂四年三月癸丑,選進士為庶吉士。江殷、胡啟先、孫迪、張叔豫、李岳閏、陳孟祥、張士選、鄭復言、曾春齡、曹閶、盧永、黃獻及修書貢士朱紳。復選進士黃安、王資益、黃信功、黃所載、鄭回、趙圭、陳夢京、羅仲深、邵輝、吳口文、徐廷圭、鄧成、周煒、陳實、謝霖、楊復、王淪、樂時逢、劉本黎為庶吉士。

南宮傳代蒙宥:

永樂十年二月庚午,會試末場,貢士張彥昞余彞互傳代策,御史送禮部請鞫治。皇太子令翰林官閱其文平常,宥之,復監竣後科。

習譯監生:

永樂口口,譯字監生許應舉會試,卷末仍譯書數十字。場畢送翰林院定去取,仍送入場填榜。天順口口以奔競革。

庶吉士三選及貢士外官:

宣德八年三月戊辰,選進士尹昌、黃瓚、趙口、陳睿、傅綱、黃回祖,又乙榜貢士龍文、章瑾、李滄、梁楘、黃平、陳詔、田鈞、李蒲、王鑒、朱奎、袁和、林同、柴同恩、張承翰、陳康、龔理相、左黃輿、李奈、王佐、鄭觀、胡如暘、趙象、蔣榮祖,命改進士為庶吉士。乙亥賜詩。

十一月甲辰,尚書蹇義、楊士奇、楊榮、郭璡、胡鍨,選前科進士能文者徐程、賴世隆、吳節、李紹、萬洪、虞瑛、潘洪、王玉、陳金、劉實、鄭建、方熙、何宣為庶吉士,學士王直教習。

己酉,諭行在吏部尚書郭璡選外官有文學者,明日奉引六十八人,命楊士奇、楊榮試之。口口知縣孔友諒、進士胡端楨、廖莊、宋璉、教諭黃純、徐維迢、訓導婁昇,改進士為庶吉士。

庚辰齒錄:

天順四年《齒錄》,閣臣許彬子起刻。兄越,奎文閣典籍。

進士仁和汪諧,《齒錄》書父「仲淵」,蓋極刑,諱其名也。

焚闈:

天順癸未,禮闈火,貢士焚死百口十口人,並賜進士,諭祭。吉水羅狀元(倫)、常熟徐侍郎(恪),俱若有人提出之者。余杭葉御史(稠)夢神告以衷緋而入,及濱危,吏卒謂緋者官紳也,果救免。

翰林院秀才:

成化丙戌科榜眼,休寧程敏政。

丁未科進士眉州歐鉦。

庶吉士一年散館:

成化辛丑科庶吉士,明年壬寅八月辛丑,李東陽、倪岳、謝鐸、焦芳、陳音授編修,吳希賢授檢討,劉淳改中書舍人,張敷華等九人俱主事。

寬貢士三科:

弘治二年己酉九月乙卯,貢士林潤以會試三黜。故事禁入試,請寬明年,特許一科。

三年庚戌十二月甲戌,弛貢士三科不試之禁。

鼎甲館課:

弘治壬戌科,選庶吉士並修撰康海、編修孫清、李廷相俱課書,命學士梁儲、王華教習。先是天順四年三月丙戌選庶吉士劉健等十五人,並修撰王一夔、編修李永通、鄭環,命學士劉定之、侍讀學士錢溥教習。先後鼎甲不課,萬曆壬辰後選館概課。鼎甲不出序。

減場:

正統甲子科,四川解元周洪謨。

丁卯科福建解元陳俊,初場俱五義。

爭解元佔席:

正德庚午科,山西解額陳皋謨第一,沁山常倫次之。方鹿鳴宴,倫歷階而昇,請與皋謨角。主司慰諭,佔席乃退。明年辛未倫成進士,授大理寺評事,以酣狂謫壽州判官。仍故態,抶于臺使,棄官。後服除,起寧羌州守,不赴。已謁選,騎出歸德,舞雙刀陷淖中伏刃死。年三十三,亡子。倫醉即矢口成詞,邑妓孔留性敏記,立被之弦索,隻字不遺。今澤潞間所傳《樓居子樂府》,得之孔留。

齒錄聘二氏:

正德戊辰秋,探花莆田戴大賓寅仲,原聘高氏,太監劉瑾強以兄女字之。《齒錄》刊:聘高氏、劉氏。大賓奔母喪,道卒。劉氏嫁關中士人,坐瑾黨削籍。

試規:

宋制,大比之歲每州皆有貢院,本州士子皆得入試。明朝先以監司選擇之乃以入試,景泰以後專委之提學憲臣。

嘉靖初會場,禮部條約許舉子帶《洪武正韻》一部,表末時不用瞻天仰聖。見董穀《碧里雜存》。

科場舊規,正考閱《易》、《書》二經,副考閱《詩》、《春秋》、《禮》三經,各不見相涉。見《詞林典故》。

鄉錄論表各二:

嘉靖七年戊子科,江西主試口口口口羅口口、刑部主事屠應埈。《鄉試錄》刊論表各二篇。名雖舉子,仍分注「羅撰」、「屠撰」。

會試錄序不受門生:

嘉靖己丑科《會試錄》後序,霍韜撰。略曰:「我百執事,知所以事君乎?賢才,社稷之隸也。聖主求才,為社稷也。吾臣子貪以為功,得罪社稷,孰大焉?是故多士進矣,聖天子不用為私,用我百執事。其敢曰:『士繇我進,為吾門生』,市私恩乎?」又曰:「爾多士進矣。服事庶僚,鞠躬誓心,下衛民生,上衛社稷,圖報聖天子為帝臣公臣。毋德舉主,傴曲阿比,以獲戾社稷。是爾社稷之臣也,其慎諸。于戲!其慎諸。」

正德甲戌科,霍韜會元,于座主不稱門生。

萬曆乙未科,吏科都給事中口口楊東明分考,不受門生。

三甲進士刊策:

嘉靖乙未科,進士安陽郭樸,第三甲出身,上善其策,命鐫于一甲後。

附學生:

《寧國府誌》,嘉靖十五年知府李默著,載附學生,郡百人。宣城八十人,南陵、涇、太平各七十人,寧國三十人,旌德四十人。又《泗州誌》,嘉靖初侯走訓著,盱眙附學生僅三十人,乃募子弟可百人教之,明年夏補諸生三十五人,余督教如舊,以兩地觀之,往時附學生猶寥寥也。

鼎甲並相:

嘉靖壬戌科,一甲申時行、王錫爵、余有丁。

萬曆丁未科,一甲黃士俊、張瑞圖、施鳳來。

丙辰科,一甲錢士昇、林釬、賀逢聖,以上俱入相。壬戌固極盛,而丁未諸公頗有遺議。士昇丁酉歲選太學,文不售考選,例當縣丞而止。乙卯舉北雍聯捷,躋于政府。

羅萬化:

廷試策,進呈必書法潔整。隆慶戊辰科,閣臣進呈,上疑首卷有私,于二甲卷中得羅萬化置第一。其卷書法多塗抹。

劉珠董又莘:

公安劉珠惟明,嘉靖丁酉貢士,困公車三十六年。每下第,輒投執友江陵張太岳詩:「始知相府深如海,不使山人醉似泥。」又「相府勛名青髩少,故人心事白頭多」。隆慶辛未科,年六十六成進士。珠上太岳書:「欲知座主山為壽,先看門生雪滿頭。」

萬曆己丑科,睢州董又莘時年七十,歷南京大理寺卿,年殆九十,視履無恙。

館試斥落:

正德十二年丁丑,進士睢州劉淮考館,試卷風吹過五鳳樓南御河邊,尋得。楊閣老將卷面批「不謹」二大字,遂不取。

冒籍:

令甲嚴科場冒籍。按宋科場嘗二年一開,或四年三年一開,天下舉人多就開封府寄應。徐節孝先生曰:「二年一開,不若使各路轉運司類試,總一路解額。解額既廣,則人皆便之,是可以革寄應之弊也。」

辨李廷機失中三元:

李九我,隆慶解元,主考瑤泉申少師即留為館賓,轉館于歸安董宗伯家。癸未,李得會元。申正當國,宜以狀元予之,續商文毅之盛。乃拔朱養淳國祚第一,李君居二。有意乎?無意乎?二公皆清正,未可甲乙也。(朱國禎《湧幢小品》)按,癸末廷試,申文定以子用懋入試,避讀卷。則文肅所著殆未之考也。九我賜第,後見秀水頗怏怏。一日秀水疾,九我過候。坐榻推窗,庭松蟠屈,笑曰:「弟嘗夢歷此景,或云功名在是,今得之矣。名次兄後,非豫兆耶?」自是歡洽無間。

省試專遣:

萬曆乙酉,始遣京官主試各省。舊主副俱教職,由監試御史所聘,藩司提調,臬司監臨,彌封、謄錄、受卷官皆有司,例得閱墨捲,有所識拔,簾內母敢違也。自朝臣專遣,內簾始肅。又口口口巡按御史邵梅墩口口監試江西,令內外簾併用朱卷。

楚試不用詞林:

萬曆甲午科,禮部推湖廣主試翰林院口口口口口、吏部左給事中葉繼美。上除翰林,竟點繼美,另用工部主事莊懋華。

程策相同:

萬曆丁酉科,洗馬鄒德溥擬南京主考。其寓邸乃霍文炳故居,窖金若干,坎之。為巡城御史況上進所劾,免官。因以所譔策一道貽南京、河南主考,俱故人也,竟以雷同被給事中劉道亨糾之。南京主考左庶子朱國祚、右中充葉向高,河南主考尚寶司卿蔣春芳、戶部主事李長庚。

割卷幸售:

萬曆丙午科,山陰監生鄭汝爌舉順天第四人。本僊遊選貢馬顯忠卷,割牘幸售。事覺,監試御史李楠、順天府丞題請顯忠補額。禮部謂無例,且末策非其策而止。

韓敬:

歸安韓敬,嘗師事宣城湯太史賓尹。萬曆庚戌湯分考,搜鄰房,拔敬會元。時方忌湯,遂見攻者眾,敬免官,終身不達。彼其才自足博一第,惜以主司累也。

劉暹:

庚戌分考諭德趙師聖,得會稽劉暹卷,薦第一。主司嫌首義過奇,抑置第六。趙固執不可,遂冠乙榜,謂來科必元。暹終不第,言及輒墮涕。

萬曆癸卯,江浦趙體敬,丙午長洲陳元素,俱擬鄉解不果。

鄉榜填改:

萬曆壬子科,四川第六名王應熊,誤填周繼昌。放榜後口口推官楊一鵬檢舉,御史彭端吾以聞,有旨改正。繼昌走訴京師,不許。主試兵部員外郎張應徵、大理寺評事陳曰庭各罰俸二月。先是戊子八月,南場分考當塗知縣,德清章嘉楨填榜,四十九名《詩經》荒字十號口口,誤填《春秋》荒字十號曹祖正。榜出,尋檢舉,應天府尹張檟等遂未進試錄。奏上,祖正除名,嘉楨奪俸五月,《詩經》卷解部覆閱。

巡撫監試:

鄉場監試,例巡按御史。或偶闕如,吾浙則改巡鹽御史。萬曆乙卯,貴州巡撫、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張鶴鳴代監試。

鬻元:

萬曆丙辰,會元吳江沈同和系倩筆,首義又湯賓尹舊刻也。放榜日,一蒼頭喜甚,即曰「吾家中一會元,又多一會魁。」同邑觀榜者即拉問「爾一家安得兩捷乎?」即詰責被掠,微吐其情。亡何事敗,並革。

第六名趙鳴陽長安,以骰子戲曰「斷麼絕六」。

廷試策失塗注:

萬功己未科會元莊際昌,廷試策偶誤筆,以塗注不便進呈例任之,果第一。其後論者,謂「醪勞不辨之狀元。」遂回籍讀書,蓋忌方相國從哲,借訐之也。崇禎辛未狀元陳于泰策「陽陽」誤「易易」,榜眼吳偉業策「唐之彍騎」,彍誤「{馬廣}」,上俱手改。丁丑會元吳貞啟,對策亦誤筆。同年包爾庚戲之曰:「兄又不辨字狀元矣。」

會試特點同官:

天啟壬戌科,閣臣推何宗彥、顧秉謙主禮闈。上點宗彥,忽及朱國祚,非所推也。顧以是不懌,疑秀水有他故。後秀水捐館,擬謚「文懿」。朱公子爭之,得謚「文恪」。

管紹寧:

崇禎戊辰狀元,閣擬武進莊應會。上閱卷不懌,遞拔其次。抽余卷得管紹寧,策內誠字欠一丿。上問閣臣云何,對曰:「聖意果可,點畫何礙。」上遂加一丿,置第三。紹寧因號「誠齋」。

首輔鄉人狀元:

辛未狀元宜興陳于泰,為首輔周延儒表弟。故事,會元策另封,有二錦衣官問知太倉吳偉業也,另封矣。閣擬于泰、偉業及夏曰瑚第一甲,上如之。御前拆封,首輔高聲曰「第一甲第一名陳于泰,常州府宜興縣人」,不覺汗出浹背,幸上不問。偉業謁周,周曰:「以吾當國而拔宜興人狀元,天下其謂我何?」又語于泰曰:「事有不辨而自明,有辨之而後明。今吾弟首臚雖辨之,誰為明我者?」先是周買陳氏宗人宅,毀其家廟,陳氏攻之,實非有私也。于泰倨誕,亦不執師弟禮。

二甲御書:

甲戌二甲第一名李焻,係上朱筆。蓋鼎甲御書,余閣臣定之。時首擬武進陳組綬,宜興吳國華次之,上不慊。嘉善錢相國搜卷,得杞縣劉理順,條對詳瞻,但多訛字。上手訂焉,拔第一。

廢卷騰聲:

崇禎丙子,南場分考尹明興,聞廢卷簏中有聲,即檢閱,仍不錄,其聲加沸。再檢再廢,簏聲如初,忽卷躍簏外。尹異而拔之,則無錫高世泰也。見世泰問其何德,世泰無對。同年包爾庚問之,曰向不二色。

程策之誤:

崇禎丁丑會試,程策有云“世宗之時,外有火篩俺答之口,內有鄧茂七、劉六、劉七之寇」。夫火篩在成化時,鄧茂七在正統末,劉在正德中,誤甚。

丁丑鼎甲:

崇禎丁丑廷試,閣擬海寧陳之遴、無錫高世泰、廣昌劉大年前列,常熟趙士春、吉水劉同昇則二甲。及讀之遴卷,上不出一語,讀大年卷色忤。讀同昇卷云“陛下何負于諸臣哉?諸臣負陛下耳」。上善之,拔第一,次之遴。士春二甲,首世泰。

馮士驊:

吳縣馮士驊善《春秋》,屢困場屋,貢禮部,宜選司理。崇禎乙亥,或勸之應北闈,果豫薦。了醜有孝廉來候,知其馮姓,日「足下今年必第矣。」叩之曰:「吾三年前寓此捨,夢有人推我去,云此馮進士寓所也。足下適合之矣。」果成進士。

萬年曆:

崇禎庚辰科,上嘗閱《萬年曆》,相傳薑太公著,唐李淳風注,每朝各四句。本朝末句,「口口口口魏蘇困」。(注:魏氏蘇其困也。)廷試後召對諸貢士,通州魏藻德敷奏稱旨,拔第一,尋超拜相。(藻德初名口,嘗有鬼自後呼之曰「藻德」,因改名)

南闈謠:

崇禎壬午應天榜,宦室七十余人。謠曰:「不要古文,不要時文,衹要松文;不用孔子,不用孟子,但用公子。」是年相傳此榜後不復試士,果然。

馮元飀:

癸未,進士慈谿馮元飀被召對,上曰「天津巡撫于爾何人?」曰「胞兄也。」又問「五經中者爾何人?」曰「臣胞弟」。

主考宴:

兩京主考,惟順天主考賜宴本府。會試主考,賜宴禮部。

進士歸娶:

洪武十八年乙丑科進士,仁和花綸。

永樂己丑科榜眼定遠苗衷,年十九。

永樂乙未科探花閩縣陳景著,年十八。

正統乙丑科,吳縣劉昌、長寧周洪漠。

正統戊辰科榜眼長洲陳鑒年三十四。平越黃紱、懷安謝琚、博野劉吉、襄陵邢讓(俱年長)。

景泰辛未科,繁昌吳琛年二十七。

成化丁未科狀元鉛山費宏年二十。

弘治壬戌科,海寧許元奎年三十。信陽何景明,年十九。

弘治乙丑科榜眼會稽董玘年十九。

正德戊辰科探花莆田戴大賓年二十。丹徒唐鵬、信陽戴冠、弘農王言。

正德丁丑科榜眼南海倫以訓,年二十。

嘉靖癸未科探花華亭徐階,年二十一。涇陽秦世顯、錢塘孫繼魯。

嘉靖丙戌科會元趙時春,年二十。

嘉靖己丑科,荊門羅傅、晉江蔡克廉、梁懷仁、歙縣程尚寧、鄞縣陳束。

嘉靖乙未科晉江周天佐渭南薛騰蛟浦城周鳳岐。

嘉靖戊戌科,南海馬拯、盧夢陽、興化陳應魁、莆田林茂植、豐城杜拯、濟南張潛、余幹李春芳。

嘉靖癸未科,曲周楊一鶚、峨眉苟延庚、龍游陸瓚。

隆慶辛未科,慈谿孫成名、錢若賡、高平劉虞夔。

萬曆丁丑科,平湖陳泰來。

萬曆庚辰科,南靖吳宗熹、番禺謝興思。

萬曆癸未科,永春李開藻。

萬曆己丑科,定襄傅新德、晉江林欲棟、同安蔡復一、漳浦吳寀。

萬曆乙未科,羅山劉尚樸、江陵朱光祚、臨晉荊養喬。

萬曆戊戌科,成安王家瑞、晉江林喬相。進士歸娶,容考某科。

萬曆辛丑科,象山史起龍。

萬曆甲辰科,南海李待問。

萬曆庚戌科,昆明傅宗龍、東陽趙明欽。

萬曆癸丑科狀元宜興周延儒。

萬曆丙辰科,德清蔡奕琛。

萬曆已未科,武昌彭祖壽。

崇禎戊辰科,宛平金鉉。

崇禎辛未科榜眼太倉吳偉業。

解元未娶:

吉水解縉,年十七。淳安商輅,年二十。

吳縣劉昌,年十九。長寧周洪漠,年二十六。

全州蔣冕,年十五。慶陽李夢陽,年十八。

南海馬拯,年十七。銅陵余毅中,年十七。

定襄傅新德,年十七。浙川全璲,年十九。

宗室進士:

宗室鄉舉,始天啟辛酉科。

宗室進士,始天啟壬戌科口口朱慎{坎金}。

崇禎戊辰科,新建朱統飾(輔國中尉)。選翰林庶吉士,改中書舍人,給假三年。奏復館員,歷國子祭酒。

甲戌科,新建朱統銍(初名寶符,侯,輔國中尉)。

華陽朱奉{金伊}(初名{金伊})。皆庶宗,未請名,至是改登《玉牒》(奉{金伊},侯,奉國中尉)。

丁丑科,新建朱統鐼(輔國中尉)。

澤州朱充{金聚}(輔國中尉)。

庚辰科,祥符朱朝垚。

癸未科,南昌朱議汴(原封輔國中尉)。

南昌朱統{金筒}。

稷山朱鼎{沾女}。

陽城朱廷堉。

兄弟同進士榜異姓:

萬曆丁未科進士江寧徐鳳彩、余大成,同胞兄弟,大成出繼外祖余氏。

進士同姓名:

永樂乙未科兩葉恕。

宣德庚戌科兩王復。

正統丙辰科兩李春、葉景壽。

正統戊辰科兩張瑄。

正統辛未科兩楊瑄、劉璋。

天順丁丑科兩王道。

成化丙戌科兩徐森。

成化己丑科兩鄭宏。

成化壬辰科兩洪漢。

成化甲辰科兩王溥。

弘治癸丑科兩曹瓊。

弘治丙辰科兩王言。

弘治壬戌科兩魯鐸。

正德辛未科兩王璽。

正德辛巳科兩王朝用。

正德丁丑科三張淮。

嘉靖丙戌科兩張守約。

嘉靖壬辰科兩高節。

嘉靖戊戌科兩章煥。

嘉靖辛丑科兩陳善。

嘉靖乙丑科兩陳王道、王三錫、李學詩。

萬曆丁丑科兩楊起元。

萬曆甲辰科兩張銓。一大名人,口口口口司參政;一沁水人,以御史殉遼。俱乙亥正月二十八日生,科第、子女皆同,亦一奇也。參政前守兗州,有《登岱詩》。後薑士望使君重沁水,勒詩于石,不知其誤。(下原缺一行)

崇禎丁丑科兩陸自巖。

崇禎癸未科兩王曰俞。

武生進士:

工部尚書劉麟、廣西按察副使楊成,俱武生,第進士。

進士異任(附鄉舉):

松陽王景科進士、口口程宗,官翰林編修。口口成縉官口口口口口口口口,俱閹為內侍。

成化壬辰科進士口口黃謙,官工部主事,削籍。善醫,後為太醫院判。

成化辛丑科進士江寧梅純,以定遠知縣免歸,改襲孝陵衛指揮使,歷中都副留守。

隆慶辛未科進士宋儒,以貴州土官子冒籍定州,選庶吉士,改禮部主事,坐免,襲麻哈州土同知。

天啟乙丑進士安岳張任學,以監察御史巡按河進,求改武階討賦,遂改口軍都督府署都督僉事、河南總兵官。

建文元年,河南解元祥符張信,以兵部右侍郎改錦衣衛指揮同知,終四川都指揮使。

景泰元年,山西貢士澤州侯爵,以父璡征苗功,襲錦衣衛正千戶。

成化口口口口貢士王宣,襲武功左衛指揮僉事。

弘治己酉,福建貢士楊瑛,以虹縣訓導襲汀州衛指揮同知。

口口口口四川貢士青神余置,以父子俊軍功,襲錦衣衛正千戶。

隆慶元年丁卯,福建貢士蔡夢說,襲龍巖所千戶。

又閩縣林觀,事文皇于潛邸,累功至錦衣衛都指揮僉事。嘉其篤實,命署禮部郎中,奉使朝鮮。仁宗即位,敕鎮陝西。宣德初名還,仍掌衛事,以金吾署文部,尤奇。

重舉鄉榜:

洪武癸酉科,吉水曾秩舉江西鎖榜,同輩誚之。改名高,乙酉又儒士登科,矢志不仕。

永樂六年,侯官鄭瑛以儒士薦應天,乙未進士,坐違例,謫武當山督役。至十五年丁酉。復薦湖廣。

景泰四年,順天解元廬陵羅崇嶽,冒香河籍被革。丙子復舉江西,丁丑進士,歷兵部郎中。

仁和汪諧,竄籍順天,舉景泰癸酉科,被革還浙。舉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成進士,歷禮部侍郎。

會稽陶大順,竄籍順天,舉嘉靖癸卯,被革。重舉浙江戊午科,成進士,歷副都御史。

萬曆乙酉科,北榜余姚胡正道冒籍,革。辛卯改王國昌,舉南榜,官鄞縣教諭。又洪武三年詔開科,內云“仕宦已入流品,及曾于前元登科並曾仕宦者,不許應試。」而是年福建鄉榜,閩縣陳信之、林文壽並元進士,再中式。信之懷安學官,文壽長樂學官。建文元年,福建鄉魁第二人莆田林泰元,閩縣知縣。夫建文初扞詔容有之,開國始事,不應沮格。殆不可曉。

優免廩生:

舊制,廩生斥退者仍追廩米,甚苦之。成化九年,北京提學御史閻禹錫,引考察斥官為比免追,從之。

莆田科甲之盛:

莆田自洪武庚戌至嘉靖戊子,凡五十二科,鄉舉千一百十一人,甲榜三百二十四人,狀元二人,探花四人,會元一人,解元二十五人。宋時進士九百七十余人,諸科特奏名凡六百四十余人,大魁五人,宰輔六人。

原始:

鄉報急足,始嘉靖口口。其時舉子自備青袍,後官給,不知所自。選歷科程墨,始萬曆庚辰錢塘錢穀。穀號豐寰,膺貢,官曲靖知府。會試房刻始萬曆壬辰。

臚傳:

鼎甲臚傳訖,出長安左門,京兆候迎。謝恩畢,宴堂上,南向,京兆北向,席特盛,用太常樂。仍謝恩出,京兆送歸私第,茶別。狀元同鄉宦京朝者,例邀京兆燕之。榜眼、探花不預。(故事,御批一甲三人卷用玉管筆,拆卷在中極殿左。)

庶吉士到院,閣臣送入,錦衣衛置宴,亦太常樂。

程錄稱臣:

鄉會試錄序皆稱臣,外省則否。以兩京輦下,外省則考官所自序也。萬曆初上摘此以問閣臣,欲罪之,江陵具言其故乃止。後各省錄序俱稱臣。

六預鄉房:

武昌教授陳觀子瀾,永樂丁酉應天分考。癸卯及宣德丙午預考江西、福建。調荊州又預考江西、福建,正統辛酉又分考應天。凡六預鄉試。

三氏學:

國初立孔顏孟三氏學,設教授司,教授一、學錄一,學錄即孔氏裔為之。正統甲子,始命宗生聽學使考入棘,成化元年許三年貢太學。

學宮祀顏子:

兗州滋陽縣儒學祀宗聖顏子之神,與天下各學不同。(《陋巷誌》)

廣文變例:

天啟丁卯,杭州府教授饒曰梧求計偕。教授從九品,例不會試。曰梧謂初受秩吏部,給據現在也。上官不能奪,會被劾去。

崇禎癸未八月,許應天府教授晉江何九云會試,俄登第。

補榜:

崇禎庚午,浙榜仁和尚觀法。「法」字填補,向未有也。初,潘生館尚氏,冒姓尚觀昇,補諸生,是年同雋。主考黃道周嫌其昆季,以「觀昇」改「觀法」,觀昇走訴京師,觀法除名。先是隆慶庚午,山陰諸葛一鳴讀書山中,見人展一牘云天榜也。問以己名,曰爾在下科。一鳴求增入,許焚楮幣虔謝,果秋捷,謂前事誕不足信。又計偕,見前人,曰「若累我蒙譴矣。」一鳴不聽,禮闈懷挾被革。事相去一甲子,適相類。觀昇少年誕肆,屢困有司,遂悒悒不自得以死。

進士:

進士不可太少,不可過多。太少則雄州劇邑不能充,而無所彈壓,過多則不相貴盛,而塞舉貢之路。嘗見鄒孚如著議,以為甲乙不甚相遠,請每鄉試計偕即奉廷對。間擇其甚淺鮮無當者置之,使仍就鄉試,而其存者即盡以甲次授之官,庶幾用其盛銳之力,不使疲精神于帖括無用之技。且使上不以資格待士而彰癉明,士不以資格自負自泥而驕怠不作,又可以省公車數萬之費。其論博矣。然士子學有深淺,才有高下,譬諸草木,區以別矣。甲科之設,所以廣厲鼓舞,使天下之士精進勉力,而不能自己。前人立此,良有深意。《周禮》命鄉論秀士,昇之司徒曰選士。司徒論選士之秀者而昇之學,曰俊士、曰造士。《大學》正論選士之秀者以告于王,而昇諸司馬曰進士。王者豈故為是繁縟哉?重爵祿、辨官才,如不得已。用人之道也,士取其秀。豈專盛銳哉?今之諸生即秀士也,應舉者即選士也,舉于鄉者即俊士也,進士即昇諸司馬者也。進士之名,來自成周,定自祖宗,惡能廢諸?蓋請以後會試,每房取正榜十人,再取乙榜二十人。正榜合之一百八十人,乙榜合之三百六十人。正榜則上親試,而分三甲,仍照選資。乙榜則請以六十人任州,以二百人任縣,以百人為博士長。其京官則盡以昇任,不以初除。凡揀選就教等項,一切除去。舉人五科不第,皆不得再就試。乙榜有不願就者,錮之終身。此法比之孚如所議,庶幾不甚扞格。(馮時可)

先正流聞

宋濂攻苦:

《宋潛溪先生集》有《送東陽馬生序》,云自幼嗜學,家貧無書,每假借藏書家,手自筆錄。天大寒,研冰堅手,手指不能屈伸,弗之怠。錄畢走送,不敢逾約。既冠,趨百里外,從鄉先達執經問道。先達德隆望尊,門弟子填屋室,立侍左右,俛身傾耳。或遇其叱詫,色愈恭,不敢出一言。俟其欣悅,則又請。當其從師負篋,曳履深山巨谷中,窮冬烈風,雪深數尺,足膚皸裂不知也。至捨四支僵勍,媵人持湯沃灌,以衾擁覆,久乃和。寓逆旅主人,日再食,無滋味之享。同捨生皆被綺繡,戴朱纓寶飾之帽,腰白玉之環,左佩刀,右佩容臭,燁若神人。而己縕袍敝衣處其間,無怍色,云云。噫,先生攻苦如此!讀一過,寸陰勤渠,凜凜在目。

周壽誼人瑞:

高皇帝召耆老謁見,昆山周壽誼居首,年百十六歲,賜宴及鈔幣。按,壽誼生于宋,而鄉飲于洪武六年。其六世孫震,正德中令鄱陽,出《人瑞卷》,士大夫題詠盈尺。上海陸子淵先生(深)以編修使饒,跋其卷曰:「三代而下,惟宋失天下為無罪,惟元興最為事變。嗟乎!能夷人數百年宗社于強弓健馬之間,而不能禁一老坐觀其子孫之復睹天日,何其快也。若壽誼公之壽,足以系興亡之故,豈淺鮮哉?且手挈華夏之禮,以還華夏之主于克華夏之日,何其奇也!公六世孫震字世亨,以名進士筮仕鄱陽令,響往未艾,是能輔毗華夏之道,以昌公之世者,則又不獨為壽而已矣,世亨其懋之哉。」

唐伯逸:

南昌監生唐伯逸,洪武七年任僊居典史,嘗謂「取民財如取鷺鷥股上肉。」誠心愛民,一塵不滓。(《僊居縣誌》)

鄒傑複姓:

洪武九年六月,口科給事中鄒傑于東閣奏:「臣祖孫福謙,陝人也,出守嘉興。元亂,航海舉家溺于登州。臣附余板得活,傭于登人鄒義。時年十四,養為子,冒其姓。今貢成均進用,乞複姓孫氏。」許之,諭毋忘鄒氏。

賈魯斥佛:

廣西宜山賈魯,洪武辛卯貢士,授崖州學正,改瀘州。性不喜浮圖,訓子綱、約輩皆儒業。諭以沒後當依家禮,毋作佛事,否則必禍汝。後魯卒,子迫于姻黨召僧設齋。事訖焚楮,忽飛煙焚其室。(《平樂府誌》)

逯宏言事:

錢塘逯宏,弱冠時以郡諸生言時政得失,上說之。試《秋柳賦》稱旨,賜歸後選貢,終松江訓導。(《錢塘縣誌》)

周魯章蓑笠:

新喻周魯章文瞻,洪武末舉明經,召為選部主事,不就。上賜蓑笠,令歸教民稼穡,因號明農隱逸。(《臨江府誌》)

蔡新童婢:

崇德蔡新父為人鴆死,新誓報,奮擊之,下獄十三年。家童阿小年十五,禿髮,稍識書,吁天求白主冤。積面作餌,攜之乞食,至京擊登聞鼓,歷十三疏始得白。初,阿小北去,家僕婢二人謀逸。婢攘臂曰:「主母煢煢,恃吾二人。若可去,吾當終事之。」日刈草二百斤,半供紡,半曝之待風雨,即孝女不啻也。永樂癸卯,新舉于鄉,官臨淄令。厚贈其婢,年至九十二。(《崇德縣誌》)

徐樞:

松江徐樞叔拱,太醫院判,宣德元年省墓。上閔其老,詔出宮人陳氏,偕內官陳福、袁亨給事,明年致仕。後沒,三人皆從葬。

于謙:

于少保有寄內弟書,云“薄俸五錢」。

地師某云少保祖墓當奇貴不可言,少保即馳書其子,令遷葬。另一緘,俟遷葬訖啟視。子冕得書,移葬如命,始啟緘,則述地師事也。不半載遘禍。今書稿藏于家。(張元岵記)

李秉蒙迎駕詩:

土木之難,李襄敏從征脫歸,進戶部郎中,夜夢作詩《送楊鴻臚善迎駕》:「天恩寵渥作鹽梅,迎復上皇出紫臺。群口潛跡歸朔漠,六龍回駕入蓬萊。」明日以語同官,次年八月而驗。(《曹縣誌》)

尹恂(尹直兄):

尹相國文和(直)作兄恂《墓誌銘》云:「以靖州衛吏,任順天湯山草蕩大使、廣東回岐巡簡司巡簡,成化元年正月十六日御口死。」夫尹氏歷城人,吏賤役,必遠隸靖州,又最下秩,且戰沒不求恤。先輩雖穹貴,于戚屬無私厚,其戚屬亦無望其私如此。今才人科第,戚屬借粟監例貢,輒思丞倅京幕,羞以吏進矣。故錄之以存古道。

楊瑄:

浙江按察使楊瑄,豐城人,成化中築海鹽捍海塘堅壯,有碑不存。邑人仇俊卿曰:「昔呂梁碑磨泐,可認者止三十六字,人皆惜之,想見禹功。而楊公之勒一字無存,感更為深,自不能泯,當知系人心者不在碑之有無。」萬曆乙亥,僉事晉江陳詔來修塘,入楊公祠不揖,背像而坐。亡何,詔口作公語曰:「我堂官也,汝敢無禮,我將殺汝。」尋疾作,禱之始愈。(《海鹽縣誌》)

王恕:

王端毅冢宰日,有御史李興巡按關中,酷刑殺人。至三原,斥公名而詈之。後罪人多,罪當大辟。又御史韓雍值點郊齋,入部堂,中道呼公名,時議輕薄當斥。公奏興雖酷無私可免,雍直而有才可超遷,從之(崔銑《洹記》)。端毅配蓋夫人,繼張氏、文氏,並贈一品夫人。按成化四年南京御史楊智等劾南京刑部右侍郎王恕不顧名節,托本部郎中黃紱娶故劉指揮妻文氏為繼室云云。夫以端毅之賢,言動不苟,臺抨風聞,斷不足信。

王存忠:

僊居王存忠,成化丁未進士,歷御史、口口知府。無錢市靴,詩云「分付兒曹休指望,好將芒履印蒼苔。」其清若如此。(《僊居縣誌》)

楊守陳故宅:

楊文懿故宅在鄞縣南二十里鏡川,初未登仕,至公兄弟俱顯,接籍蓋七人。有野叟獻詩曰:「昔年曾向此中過,門巷幽棲長薜蘿。令祖先生方振鐸,賢孫學士未登科。將軍曹氏墳連壟,賣酒王婆店隔河。今日重看新第宅,煙波緩棹聽弦歌。」公嗟賞不已,謂叟曰:「此詩誠吾家傳也,當珍藏以貽後人。」欲厚幣酬之,叟固辭而去。

楊循吉論定:

楊南峰先生作《子胥鞭屍論》,夜聞山中鬼哭。曰:「腕可斷,筆不可改。」

包德懷嫁友人女:

蘭溪通判鄭瓘溫卿,記鄉先達包侍郎德懷在京與同鄉胡主事文善。主事疾革,往訣,主事止一女以托,侍郎曰諾。既主事與妻相繼沒于京邸,侍郎抱歸其女,囑其妻育之如己女。後女長,擇婿祝氏將嫁。侍郎居與主事相去二十里,其故宅猶在。乃先令人以竹簟分隔其廳事為三間,己處左,妻與女處右,中設主事神位。至日備祭告嫁事,命女拜。已侍郎長號慟哭,然後行聘遣嫁,奩其皆備。(《金華府誌》)

周廷芳:

蘭州周廷芳小泉,守墩卒也。一日讀《大學》有悟,遂究《五經》,篤信力行。恭順侯吳口口請教其子,對以往役則可,往教則不可。志節高峻,言不空發。(《呂涇野集》)

周鑒:

周鑒字孔明,麻城人正統乙丑進士,授御史。出按江西,有大學士陳循子不法,鑒論之死。遷云南副使,九年不遷。鑒所至汰墨理枉,仍開寶泉壩,積水溉田,多至數萬頃。後考績入京,行江中舟覆,幸無恙。昇山東按察使,致仕還鄉。鄉人布政李正芳、僉事董應軫並有雅望。邑令立耆老堂,凡大事,輒咨此三人也。

陳恪冰清玉潔:

歸安陳大理恪,以方伯家居。歲歉,饘粥不給。薦者謂「冰清玉潔」,孝宗題此四字御屏。

邵寶絕巫:

無錫邵寶國賢,知許州。弘治癸丑五月,鄭州某鎮地陷若干丈,水溢,民爭攘之。六月,許州小趙鎮有巫言龍骨出土中,誑言禍福。邵以惑眾毀其骨。督學江西,攜試牘歸家,久而紙敝,穴地瘞之。

吳翰詞:

吳翰詞,字子修,應山人,嘉靖庚戌進士。知棗陽縣,清約節愛,不附權勢,民愛之。拜御史,任事不避艱險,按云南,風采卓然。當是時,嚴嵩勢張甚,御史報命不勝賂。翰詞遂乞告,杜門結友。性耿介方直,一介不苟,燕居整肅,宗人亦不敢近。舊居數椽,比卒斂以敝縕。今棗陽、云南皆有祠。

潘塤:

淮安潘中丞(塤),口口丁卯舉于鄉。郡守趙公俊書聯「取功名富貴」屬對。塤舅氏少司寇虛齋葉贄過而見之,嘆曰「才出門,便教以功名富貴」,塤聞教悚服。

蔣信:

蔣信字卿實,武陵人。諸生時貧甚,郡守憐之,令捧詔屬邑,例得津贈,信卻之。王守仁龍場之謫,道武陵,從學。然自有所見,不盡主其說。貢南雍,祭酒湛若水俾主諸生教事。嘉靖戊子舉南榜,壬辰登進士。歷官兵部員外郎、四川僉事、貴州提學副使。以征苗捧檄即往湖北議兵餉不及辭,御史謂擅離職,削籍歸。不問生產,辟桃園精舍,與郡中子弟講業。其教人大抵主慎獨,篤倫修,行明理,通世務。在校岡十八年,年七十七卒。臨終賦詩:「歸去桃岡十八年,歌游多在萬桃間。萬桃于我浮云耳,願借西風吹上天。」投筆而逝。世稱道林先生,所著《粹言》若干篇。

劉大夏格言:

劉尚書東山先生曰,財貨須務農服賈,凡力得者獲用,其余易致之物終非己有,子孫視之亦不甚惜,況官貨悖入者乎?

李東陽侑歌:

李西涯飲陳都憲德卿、魯司業振之、邵太常國賢、崔郎中世興、何郎中子元等。酒半,李曰:「國賢吳人,振之楚人。聞皆善歌,歌以相和,可乎?」遂出近詩數十首,俾歌之。(《陽春堂集》)

陳察御史騎驢:

常熟陳察明遠,任御史按蜀乘驢,布按皆跨馬,減其騶從。按,御史出巡,舊騎馬,後乘輿,不知起于何時,或成化後事。浙有舉子王化,大帽見按臺某,某呵之。問所起,對曰「即起于大人乘轎之年。」

魏庠廳旁冢:

崑山魏庠子秀,納貲任光祿寺典簿。其廳事旁有荒塚,邑令郭楠造而問故,對曰:「其子孫欲售之久矣,予之直。彼不以治生,而棄骨于水火,故寧存之。」令嘆曰:「杜氏之葬在西階,古人之義也,不意今日復逢于君。」咨嗟良久而別。(《歸有光集》)

清吏張守約:

張守約字彥博,岳州人,嘉靖丙戌進士。知華陽縣,歷崇德,遷南評事寺正,擢知淮安。淮安素難治,守約遣孥歸,單車攜二蒼頭之任,辟園植疏,自奉儉約。禁絕官市,常俸貯之帑,間出以賑睏乏。性嚴峻,蓄家人少恩,二蒼頭日啖脫粟數合,鶉衣拮据。憤恚不得逸,一日乘守約寢刺殺之。僚吏聞變急來視,守約息僅屬,瞑目語之故,遂死。檢所遺,惟二敝篋,篋中書數束、敝裘數襲而已。衾褥帷幄,咸綴浣污裂靡堪御者。二蒼頭竟伏法。

朱良育不受封:

吳縣朱良育,積學不第,膺歲貢。子鴻漸進士,官主事。貤封不受,竟明經沒。

杜了翁言行:

廬山老儒杜了翁口口曰:

「道在《論語》,言忠信,行篤敬,求之四十年未有得。」或曰道豈言行盡耶?曰:「言行,君子所以動天地也。若外言行而講道,吾不願聞。」時王陽明先生倡學東南,了翁不至。

熊鳳文不跽選司:

熊鳳文以口口推官行取,不跽選司。太宰許進曰:「推官不能詘膝文選,令為御史,肯畏強御乎?」竟拜御史。

桑桂移風社:

平涼桑桂,成化口口貢士,官大名通判,廉靜好古。與同邑彭會、趙天錫倡移風社,序曰:「平涼山水秀拔,人習淳樸,業惟耕讀,確有古風。比年喪亂不古,俗信浮屠。誑惑于始死及七七、百百,期年除喪,飯僧道,作水陸大會,寫經造像。云為死者滅罪昇天受諸快樂,不為者必入地獄剉燒舂磨,受無邊苦。是以貧者弗獲慎終,惟備神馬楮幣,齋粳蔬果,經資之費,力不能逮。則淺土經年,蟲蠹鼠穿。富者忘哀作樂,談經饋金,飾俑備器,務為繁勝,傾家破產,迷惑不悟。殊不知生含血氣知痛癢,剪爪剃髮而灼刈之已不知苦。死乃離形,腐于黃壤,與木石等。神則飄若風灰,雖剉燒舂磨,將安施乎?然浮屠所謂天堂地獄者,蓋以勸善懲惡耳。世人親死而禱浮屠,是不以親為君子。而例視為積惡有罪之小人,何待親之薄耶!縱使其親積惡有罪,豈賂浮屠所能免乎?此則智者所共知,而愚夫滔滔奉信,風靡無已。(桂)等生長是邦,讀聖賢書,浩嘆頹風,思與易之,相為立禮社名曰『移風』,嗚呼?風不可移也,所可移者人心耳。人心雖為頹俗所染,而天理之在,人心終有不能泯者。能以吾心之天,感彼之天,則澆必轉淳,邪可變正,曾謂風不可移哉?凡我同志,敦崇禮誼,毋懷彼此,毋間嫌隙。凡遇鄉鄰朋儕之喪,務為天理開導,法語匡直,斷以朱文公禮制為準。熄佛老,尚哀戚,貧者喻以義,富貴制以禮。其間古今異宜,斟酌輕重,一求合乎中正。黽勉戮力,人心欣動,舉知為美。始而正一家之風,終而止一國之風,何患禮之不復古哉?雖然,士君子立身,進則有功于君,退則有功于民,奚獨喪禮耶?患難相助,疾病相扶,道義相尚,德行相勵,過失相規,使行業齊于古人,芳聲耀乎當時,而天下之風亦可移矣。夫子勖哉。」

韓昌:

韓昌,洪洞人,世醫。昌精其術,不計貲,施藥先貧後富。嘗見御者臥道中,憐之。胗其脈傷寒,為移燠室藥之,汗愈乃行,資以粥米。洪武初避兵岳陽山中,遇異人授以秘術,遇疾不俟胗視,望之而決生死,時稱神醫。孫肅七歲,誤吞鐵釘。昌曰「此兒不死,母憂也。三年而出,他日且生貴子。」後釘果從脅下出,已生文,官戶部尚書。

毛中丞里居:

陽信毛海隅先生(思義),以南京督儲都御史致仕。呂涇野先生(柟)問公:「歸邑居乎?」曰:「然,茆屋數間對縣學。」呂曰:「久宦何尚茆屋?」曰:「自官主事來,俸余一二十金。歷三十年,婚子四,嫁女二,又親喪久外,未治室也。」呂曰:「公歸亦何樂?」曰:「予師張先生尚健,友人董某、姻家王某並尚在,與割雞漉酒以熙余生耳。」(《涇野集》)

景暘孝感:

上元景司業伯時(暘)母陸太安人晚瞽,數年所至求醫,卒得金針于京師,復明。時庭萱倏大如杯。初司業涕泣樹萱曰:「萱花母療,三年不花。」至是花赭。

胡松抄書:

滁州胡柏泉太宰,少貧無書,時時借抄。手輯《名臣奏疏》置枕,曰「經理天下在是矣」。

鄭慶祛蝗:

嘉靖八年進士長樂鄭慶有章,知滁州。夏至,滁及秧,有蝗自西北來,蔽天日,丘陵墳衍麻沸,所至禾黍輒殫,民男婦奔競蔽野。君簡勤敏吏民十數輩,部分之,令各詣蝗所打捕。張幟摐金,舉火開塹,又嚴為禁防。俾勿擾,蝗為衰。其冬下令國中曰:「蝗善滋,土必遺種。茲不掘,害將何極?其發子,毋俾流毒于我茲土,得亡算。」明年蝝果生息,至蕃遍野。復令毆捕,如往年法加密。諸庶人在官者,悉罷遣如初,僅留門子一人侍。又下教曰:「有能捕蝝鬥者,官與穀五升,石者與五斗。」以是人爭捕,得蝝數百石。蝗倍屣,種幾殄絕,有秋。當其時雖不能微怨謾,而潛膏隱澤,其被與要自遠矣。(《滁州誌》)談遷曰:崇禎辛未,嘉興亦募民捕蝗與穀,竟升合不給。)

嘉靖丙午,延津大蝗,有司遣人捕之。廩生周宦恐人不盡力,乃自白丁人:「有能捕蝗一石者即與錢百文。」人爭捕之,不旬日以錢百千置蝗千石,邑境蝗不為災。(《延津縣誌》)

王敕云母:

歷城王祭酒竹泉(敕),少得道術。後督學河南,試諸生。見白云出山,急遣人十數里外視云落處,掘得白石如雪,歸切片。煮為腐,甘美非常。曰「此云母也」。

徐階論士:

徐文貞公曰,欲觀士大夫名節,但不聯姻富室,不接衽山人,便是端莊之士。(《馮元成集》)

林思承致仕:

莆田林思承,官淮安同知致仕。所親止之曰,公旦夕金紫矣。思承曰:「心苟知止,一命有余。若其無窮,三公不足。」

唐樞:

歸安唐樞一庵先生,論博施于民而能濟眾,重能字。蓋人亦有施而不能者,政不善也。

今人但知顏子不校難及,不知一「犯」字學他不來。弟子謂曰:「何謂也?」曰:「顏子持己應物,決不得罪于人,故人有不是加他,方說得犯。若我輩人有不是加他,必是自取。所謂夫人必自侮,然後人侮之也。何曾是犯?我輩未須學不校,須先學他犯字。」(李樂《見聞雜記》)

唐順之:

唐荊川先生論易,爻有吉凶,大象獨言吉。此聖人示人直入聖道路也。

高拱知人:

高中玄相國署吏部日,戊辰進士選秀水沈思孝等八人分令廣東,俱目矚得之,並歷侍郎,其一中丞。(沈繼山先生說)

張尚書學顏僉事時,齎捧入都。相國一見喜曰「今日得一督撫矣。」(錢禦冷說)

張居正急才:

張太岳編修時,本院公燕,演《千金傳奇》。至蕭何追信,凝視久之,同列以專注謔之。答曰:「君臣將相,遇合之難如此。毋得草草。」蓋江陵意自有在,非同戲謔。山陰吳兌環洲,出高文襄之門,以器識見重。時輒諮訪,呼為「吳學究」蓋《水滸傳》中智多星也。俺答孽孫那吉初降,文襄議同江陵,以問兌。曰:「可受之。有喻于此,如面二石作一大饅頭,須大釜大籠。」文襄遂意決。後文襄罷,江陵盡斥其黨,獨兌不廢。或媚江陵,刺及兌。江陵曰:「吾固悉之,但難其代。」累遷少司馬。而速把亥擾薊鎮,江陵語冢宰:「為我致吳環洲,能出鎮乎?」兌聞之曰:「某待劾塞上久,犬馬猶暫息之,相公猶未忘我耶?」江陵得報曰:「否否,此非環洲意,可再質之。」冢宰告兌,兌謝曰:「往疏雖及此,第薊鎮戚繼光,遼鎮李成梁,兩大帥未易節制,須尚書銜。」江陵曰:「不可。第往,勿憂不尚書也。」兌出鎮薊遼,事定果進尚書。終江陵,兌無纖芥之嫌。(錢禦冷相國說)

浙江缺督學,選司以某人擬,江陵弗首肯。選司卻席請問曰:「其泌水劉東星乎?」東星在浙,藻鑒得名,歷總河工部尚書。(張藐山先生說)

徐階李春芳陸樹聲:

青浦慧日寺落成,少師徐存齋(階)仿東坡解帶事,奉世廟所賜蟒衣一襲付僧圓實,留鎮山門。因賦一絕:「單衣露冷宿曇華,誤綰宮袍傍帝車。拈向山門君莫笑,細看還是舊袈裟。」萬曆丁酉,大宗伯陸平泉(樹聲)年八十有九,出衲衣一襲。手書偈曰:「解組歸來萬慮捐,盡將身世付安禪。披來戒衲渾無事,不向歌姬為乞緣。」嘉靖丙午,李文定(春芳)將入秋闈,宿句容口寺,題壁:「年年山寺聽鳴鐘,匹馬西風憶遠公。他日定須留玉帶,題詩未可著紗籠。」及入相歸,解玉帶留鎮。

姚弘謨迎母:

秀水姚少宰少孤,母改適,登第後迎養于家。

袁洪愈貧宦:

長洲袁安節清介絕俗,雖善啖,貧不屬饜。每市蜆佐酒,可竟斗許。門生嘗餉十金,輒三分之袖其一,乘月步贈窮交,其貧多繇此。訪王元美,留竟夕。俄接家報,中嘆。元美問之,方負,進二十金見迫,即代償之,以盡其歡。後解南太宰,薦元美自代。元美起南少司馬,嘗戲曰:「吾生平此二十金用得著。」(喻叔虞說)

余有丁家祭:

鄞縣余相國文敏父永麟,幼襁時育于小江里余氏。後鄉舉,歷蘇州通判,生文敏。既貴,當贈三代,莫知所自出。不得已,贈永麟所後父{火節},{火節}父鏜,而命子孫家祭自蘇州公始,禮因義起也。

文敏少從宦蘇州,慕崑山歸有光名,將師之,不果。嘉靖乙丑,文敏以編修分闈,拔有光第二。

沈思孝在戍:

萬曆丁丑,沈比部純父劾江陵奪情,戍神電衛。游某山,剝蘚見石刻「翠巖亭」三大字,旁題「謫僊三百載,此樂有誰傳?」鐫宋某年月日。因推今日,正三百年也。巡臺徐時可欲辱之,示期閱武。純父短後衣橫矛,踞罵于演武堂,遂不至。總督臨武劉堯誨檄高州同知劉石,令以戍見。純父應役,中道止之。環召時,總督長樂陳瑞得報,方啜茗,失甌碎地。責中軍曰:「城內有謫臣,何不我告!」亟通幣起居,且致賀,必求面。純父行迫不往,遣蒼頭報謝,賜茶中堂,語次泣下。(姚叔祥說)

戚繼光:

戚少保鎮薊門,駐三屯營最久,經畫周詳,有祠。總兵尤繼先之任,不拜祠。口口除夕公庫災,獨題梁及銀牌存。牌重五兩,題梁年月少保所記也。繼先嘆「戚公神人」,刑牲以祭。

馮少墟規鄒南皋:

鄒南皋(元標)居鄉好言事,操月旦。長安馮少墟先主嘗戒之,絕不與聞一事。

申時行李廷機薄殯:

吳縣申文定相國捐館,屬其子太僕用懋曰:「先人殯並非川木,勿貽我愧。」

晉江李文節相國捐館,門人蔡太守善繼議用川木。李夫人曰:「相公一生清節,囑身後棺止直六兩,不敢背其治命。」

李廷機鳩工:

李文節宗伯,時語李湘洲祭酒(騰芳)曰,國家工役,切莫先估計。估計皆內相大臣為政,彼但索己橐,故一倍至二三十倍。吾不先估計,且孟浪起工,彼雖日有所需,然不能計成數多少。工止而彼散矣,更無積聚錢俟彼分贓。

趙大華:

萊陽趙大華任鄢陵令,邑民以不紡績,大華勸諭。夜行潛聽有紡績聲,以「良民勤紡」四字識之,次日呼至賞棉花五斤。自此得紡之利,及今永賴。

李騰芳:

李湘洲曰,每見士大夫一捐館舍,其子弟往往向人稱外侮,人亦為之傷世態之炎涼、嘆人情之惡薄。予以為不然,君子生則人敬,沒則人思。彼寂寞于生前,而榮華于身後,為人屍祝俎豆者何人哉?人必自侮,然後人侮之。向使恃位挾勢,欺凌侵奪,人無奈何,直待其子孫方與覆算。此所謂悖出悖入,出爾反爾。而稱外侮,非矣。

張臣感慟:

麻城梅衡湘中丞(國楨)筮仕固安,總兵張臣過邑。彼宿將,逐虜棒槌崖,殪數千人,時繩其冒功,公獨加敬。張驚問,答曰:「棒槌崖之捷,從來未有。我敬子以天下豪傑,非以其官也。」張不覺大哭伏地,嘆曰:「某血戰一生,天子不知,大臣不錄。今公獨知,某雖即刻死公前,不恨。」

王汝訓散貲:

王侍郎弘陽本富室,以父防盜,晨夕不安,勸散其貲于親,故十去其五,父得夜息。侍郎後益貧,授徒里中自給。室不能牖,填輪通照,農具雜陳,了無宦緒。(張藐山先生說)

唐文獻:

上海唐抑所先生,署翰林院篆。沈四明當國,移檄求印輒稽之,雖四明不快,然無以奪也。內計時有所去留,並未嘗請命。(錢禦冷相國說)

唐謚文恪,所謂易名之典,仍犯其名,何也?宜如陳莊靖(文)例易之。

陳滄孝紋:

淳安諸生陳滄,父性嚴,事之甚謹,廬墓三載。奉庶母如嫡,撫庶弟孤侄。晚歲手紋成「孝」字,山陰王思任題「孝紋堂」。

顧憲成寡欲:

無錫顧涇陽先生,少時讀「養心莫善于寡欲,反之寡欲莫善于養心」,最有味。

衛一鳳辟狐:

陽城衛桐陽大司馬,前守青州。有樂婦崇于狐,聞鼓聲堂上曰「尚書正人也,義不敢近。」

鄭繼之:

襄陽鄭鳴峴太宰,留意品鑒。典銓時殆八旬,于士流素履口誦不爽。

彭應參:

萬曆甲午,光山彭侍御按浙,風裁峻厲,不畏強御。烏程董尚書(份),吳江范祭酒(應期),並怙勢扞網。繩其悍奴,范至自經。董嗾其婦吳氏訴于朝,詔逮侍御,後放歸。

詹景鳳:

詹中嶽任南京吏部司務,凡部曹謁總憲私第,例趨左門,惟銓郎至儀門外,延于別館。詹謁右都御史海公瑞,獨拱立,直馳中道抵門。踦閭而言曰:「敝曹統領縉紳,辟左右門以奔走人。而奔走人左右門,如體統何?」其後復徇海公事,詹切責之。

許弘綱責子:

東陽許少薇總憲還里,鄉人送柴。問之,云例也。召責其子私榷,杖之。

葉向高講學:

葉臺山相國見鄒南皋先生論學,曰「公講孔孟,予只講閻羅王」。鄒問其故,曰:「不佞老矣,填溝壑之日近。苟有欺君誤國、傷人害物、招權納賄等事,于閻羅王殿前勘對不過者,皆不敢為。」鄒笑而是之。

李九我相國口戒文筆,福清欲效之。李曰:「子效我殊難。我向嚴冷,人不敢強。子面善,無以謝其求也。力不能兼,可廢詩耳。」

吳道南:

崇仁吳文定相國語嘉善錢太史(士昇)曰:「若初入翰林,須記三事,不擬試目,不受門生,不出游,庶保名節。」

竇子偁:

竇子偁可揚按察兩浙,剛毅敏決,雖婦孺知其名。遷右轄,以御史沁水孫居相薦之,時方指居相東林黨魁也。歷官守法不附,一廉如水。竇自是絓議解官去,不復出。子偁萬曆壬辰進士。

徐光啟:

華亭徐文定,初以右春坊右贊善兼口口道監察御史。監軍出倉卒特授,傔從不備,自募人肩輿。

楊瀚:

陽城楊瀚,神觀頎偉。萬曆口口舉于鄉,宰寧遠,為盜藪。治尚嚴細,道不拾遺。調良鄉,赤縣沖瘠,其治如寧遠而稍馴之。民犯博者,褫其衣,給驛卒。自題門帖曰:「門如市,心如水,一塵不染。提得起,放得下,百事敢為。」奏最,限乙榜,量移南京大理寺評事。在時為右遷,尋致仕。素善酒,嘗飲邑令張文運,張連浮大白。嘆曰「令君可人」。

馮氏義僕:

華亭馮御史恩,次子口可家幹馮艮,托以筦鑰。口可沒,子大夏蕩廢棄其家,依妾金陵十余年不歸。艮每歲收田租,易金即篋藏之,不私一錢。良久其主歸,以所積萬金還之,大夏遂為富人。後大夏沒,諸藏金為他房瓜分,艮又不取一錢,人稱其厚。艮子三,皆諸生,孫明玠,天啟壬戌進士,歷御史。(艮原趙氏)

葛寅亮督學:

錢塘葛屺瞻大理,前督學湖廣。每行部,謁孔廟,輒命諸生講書。次第數十人,默定優劣。有講「回之為人也節,聖人撒手是道,賢人尚差一地位,故拳拳服膺」。葛大賞之。

丁賓老不忘孔林:

嘉善丁清惠尚書,年八十八。崇禎庚午三月特北謁孔林償宿志。

朱國禎秀才氣:

丁清惠與烏程朱平涵相國善,謂其居臺鼎猶秀才氣象。相國笑曰:「原是老秀才,近來庶幾葉臺山無閣老氣。」

朱氏世攻革,相國不殖產,曰「我何敢忘祖父攻革守藏時事乎。」

沈演四友二老:

歸安沈何山尚書,作《四友二老圖》。身與王太宰永光、畢司徒三才、李宗伯騰芳曰「四友」,與張總憲延登曰「二老」。俱萬曆壬辰榜,崇禎初起家。

董其昌:

華亭董玄宰宗伯坐部堂上,朝鮮貢使謂為「異人」。夏給事子暘使琉球歸,求董書貽其來使。

錢士昇:

嘉善錢塞庵相國(先號禦冷)曰,士大夫鄉居,止宜杜門不聞一事。若曰欲作好事,便開罪端。蓋身非有私,而因緣旁人,安能預察,而盡中其綮耶。

好人之所惡,惡人之所好,是謂拂人之性。若好人之所好,惡人之所惡,亦拂己之性。

《經》正則庶民興,史熟則名臣出。(以上俱面說)

陳組綬結客:

武進陳伊庵官兵部,口口口口口結壯士千余人,皆漁陽大俠。時勞以金帛。及卒,或欲收其客為列校。客曰:「我等激于義為陳君效死,豈肯仰文吏鼻息耶?」哭其喪而散。

陸夢龍:

余姚陸參政夢龍好談兵。先是黔中閱軍,令七校各魚貫進,身坐貢院門,禁闌入。初軍多更番遞應,至是術窮。第七軍高拱北稱四百人,閱試止五人,立斬拱北。先後汰萬人。

張燁芳:

山陰張燁芳曰:「人而無友,不如有仇。仇亦足祛人眉宇間窳惰氣。」按燁芳居鄰陳都諫(爾翼)都諫,焰熾時大不能堪。俄都諫以黨敗,燁芳成進士,嘗演魏忠賢諸劇,陳隔聽亦不能堪。燁芳官給事中被謫,壬午補翰林待詔。道臨清值北兵,匿于道院。發其裝,得進賢冠徑尺,令諸人戴之俱不合,獨宜于張,被殺。贈太僕寺丞。

吳麟征家訓:

海鹽吳忠節家訓曰:「莫道作事公,莫道開口是,恨不割君雙耳朵,插在人家聽非議。莫恃築基牢,莫恃打算備,恨不鑿君雙眼睛,留在家堂看興廢。」「熟讀經書,明哲理義,兼通世務,世亂方殷。八股生活,全然冷淡。農桑根本之計,安隱著效無如此者。詩酒聲技,非今日事。」

柯起鳳不負丞:

休寧縣丞柯起鳳,四川口口人。以廩生膺薦,不卑其職,才守自勵,遇事敢斷,凜若神明。臺司委決無虛日,聲出令長上。為各司理所嫉,搆之去,郡人祖送傾市。竟任不私一錢,吏部尚書鄭三俊嘗追訟其事。

王朝堂死孝:

流寇陷太康,諸生王朝堂以父中丞口口柩見斫,拊棺拒罵被殺,棺得全。

藝簣

諭幼儒敕:

太祖高皇帝諭幼儒敕有曰:蓋于《馬退山茅亭記》見柳子厚之文無益也。柳子厚之兄司牧邕州,搆亭于馬退山之顛,非勞人而弗成,既成而無益于民,是害民也。略不規諫其兄,使問民瘼之何如,卻乃詠亭之美。曰因「山之亭為基,無雕椽斫棟、五采圖梁,以青山為屏障。」此雖無益,文尚有理。其云:「白云為藩籬」,此果虛耶實耶?

談遷曰:讀聖諭得作文真訣矣。存誠去浮,根理資用。今曲學矜句字之間,沿誕謾之習,于文體人品,不相研切。《五柳先生傳》,先生不知何許人也。蓋淵明寓避世之意,可一不可再。而白樂天陸龜蒙輩,效之則誕矣。虛實之論,誠如宸諭。

宣尼遺筆:

孔林石刻宣聖遺筆:「暑往寒來春復秋,夕陽西下水東流。將軍戰馬今何在,野草閑花滿地愁。」末書「仲尼」,有章款。此作偽者,真東家丘耶。

顏子:

國初,朝鮮獻《顏子》,以偽書卻之。

海鹽秦駐山始皇碑:

「前賢灼灼,後聖懋哉。始皇承天,越受帝命。業超上古,殲周滅鄭。七雄靡余,六國是並。功齊太古,道深前王。將炎均昊,美冠顓黃。口靈七代,敬搆商堂。縱聖凝神,將記百口。晻藹余輝,蜚聲萬祀。梁天監二年八月二十三日。右判史敬素立石。」(《海鹽縣誌》)此碑《史記》不載。而鄭亡久矣,謂始皇滅鄭,何也?

偽書:

毛漸偽《三墳》,張昇偽《玄命苞》,孫定偽《關尹子》,阮逸偽《玄經》,宋咸偽《孔叢子》,徐靈府偽《文子》,戴師愈偽《麻衣子》,袁康偽《吳越春秋》。

明昆山王逢年偽《天祿閣外史》,海鹽姚士粦偽《于陵子》。

嵇康真跡:

錢塘楊廷筠以御史督學南畿,有兄弟爭嵇叔夜手跡,弟請田三千頃易之,致訟。御史命立竇書堂,公貯之。

王大令洛城賦:

王子敬小楷《洛城賦》,顧凱之畫其下。藏內鄉張康侯家,購以五百金。康侯甲申避寇金陵,張藐山先生借觀。

雲麾將軍碑:

萬曆六年,河南李蔭宰宛平,搆小齋,發礎得唐李邕雲麾將軍碑。碑石蕪沒良鄉驛舍,裂為柱礎。可辨字百八十有九,首篆存「唐故云」三字。蔭輦貯邑署,名其齋曰「古墨」。終戶部主事。李邕書在蒲城縣西十五里李思訓墓上。

百家姓:

《百家姓》相傳宋人作,故首趙。《南雍志》有唐虞世南《百家姓》一卷。

蘇子瞻製義:

蘇長公《外集》有《孟子義》一首。蓋宋以命題試士,士之應舉製義概如此。題以佚道使民,以生道殺民。口使民為農,民曰是食吾之道也。使民為兵,民曰是衛我之道也。使民為城郭溝池,曰是域吾之道也。雖勞而不怨。曰盤庚之民何以怨?民可與樂成,而不可與慮始,蓋終于不怨也。《詩》曰「晝爾于茅,宵爾索綯。亟其乘屋,來春播百穀」,可謂勞矣。然民豈不思之曰之上果誰為之也哉?若夫田獵之娛,宴好之奉,上之人所自為之者,君子蓋不以勞民也。古者水衡少府,天子之私藏,大司農不以給共養勞.費出少府為是也。《孟子》曰:「以佚道使民,雖勞不怨,以佚道使民可也。」以生道殺民,君子蓋難言之。《易》曰:「古之聰明睿知,神武而不殺。」季康子曰:「如殺無道以就有道,何如?」孔子曰:「子為政,焉用殺。」夫殺無道就有道,先王之所不免也,孔子諱之。然則殺者,君子之所難言也。

大學本義稿:

朱文公《大學本義》稿,友人沈世洎嘗見之,多刪抹。

朱文公集:

慈谿謝象三(三賓)于亂時購宋板《朱子集》,才十金。亡何又得宋板《朱子集》,文頗不同,多世所未見。(包長明說)

心史鐵函:

崇禎戊寅十一月八日,蘇州承天寺浚眢井得鐵函重櫝。啟之,宋鄭所南先生《心史》一部。外標「大宋鐵函經」,內書「大宋孤臣鄭思肖百拜封」。自元世祖癸未歷今三百五十六年,按《心史》行世久矣,想副本流傳,不待眢井啟函也。

宋濂:

宋學士著作最富,《潛溪前後集》在元季已盛行于世。入明,劉伯溫選定為《文粹》十卷,門人方孝孺鄭濟等又選《續文粹》十卷。皆孝孺與同門劉剛、林靜、樓璉手自繕寫,刊于義門書塾。丙戌歲,錢謙益于內殿見之。孝孺氏名皆用墨塗乙,蓋遵革除舊禁也。

道余錄:

姚少師廣孝,別號逃虛子。摘《二程先生遺書》二十八則,《朱子語錄》二十一則,逐條析其謬,曰《道余錄》。吳縣行人張供,見即毀其書,自謂所以報少師耳。

御史試豆芽菜賦:

蒙城陳嶷薦賢良方正,考選試《豆芽菜賦》,嶷第一,拜浙江道御史,終口口按察副使。賦曰:南國之賓,客與上國,與北都主人論辨時事。翌日請于主人曰:「子居上都,俛視八隅,日覽天下之奇物,亦知天下之奇味乎?」主人曰:「唯唯。客何言與?天下之味,形類萬殊。燧人作俑疱人之初,曰胾曰豢,曰豢曰芻,八珍甲四海之美,五味極六合之腴。猩唇豹胎之鼎,熊掌駝峰之廚。趙普掣螯之炙,何曾鵝掌之殊,嘗家之羊羔美酒,五侯之燕髀鯖余。斫吳中之膾,釣松江之鱸。鴽釀施蓼,雪蛆侑俎。簌蒲羞鱉,口醬渫驢。至若橙黃而螃蟹實,荻綠而河豚來,黃雀入幕之子,烏雞啄粟之雛。加之以椒桂,益之以油酥。當嘉賓之既集,命細君而當壚。巨觥淺酌,體曲咿唔,調嚼滋味,既美且都。」客曰:「子惟知葷臊之為味,而不知清楚之嘉蔬也。」主人從而改曰:「北山采蕨,南山采薇,祛萱堂北,襜芹澗湄。烹綠葵之嫩葉,儳白薤之芳蕤。補嬴杞,移繁蕪,菇縷分于淮術,波棱寸斷于蹲骶。酣糟子薑之掌,沫醯新筍之絲。梭魚孕子,苔脯乳須。輪菌九沸,山藥三炊。漢家丘嫂之鑠,冰壺先生之虀。至若錢塘之茭苩,商山之紫芝,大宛之苜蓿,二蜀之雞棲,揀擇加精,調胹得宜。香聞爽臆,味適開眉。當舉案之頃,會稱觴之時。飲此嘉品,喜溢厥頤。顧翳桑之徒餓,笑首陽之空饑。視彼蔓菁何物,蘿蔔奚為。」客曰:「子若徒知異之為美,而不知近之為奇。」主人瞠焉語塞,拱手嚱噫。曰:「然則子所言美者,請備言而述之。」客曰:「有彼物兮,冰肌玉質。子不入于淤泥,根不資于扶植。金芽寸長,珠蕤雙輕。匪綠匪青,不丹不赤。宛訝白龍之須,仿佛春蠶之蟄。雖狂風疾雨,不減其芳;重露嚴霜,不凋其實。物美而價輕,眾知而易識。不勞乎椒桂之調,不資乎芻豢之汁。數致而不窮,數餐而不斁。雖以赫乎柱史之嚴,每嘗寘之于齒牙。驀矣憲臺之邃,亦嘗款之而深入。當乎退食之委蛇,則伴其倉米之廩食。至于滌清腸,涑清臆,助清吟,益清職,視彼主人所陳者,奚相去倍蓰而翅萬億也與?」主人聞而嘆曰:「得非市之所鬻豆芽菜乎?」客乃曰然。主人曰:「美則美矣。毋語近而遺遠,厭富而樂貧。」客曰:「子何見之晚也。夫天下之味適口者為佳,天下之士無欲者為貴。彼之所云者非不口欲,我之所卻者恐為心累。脫若致之弗克,則役之于心。役之于心,則為口體之累。《傳》不云乎:養其小者則失其大者。大者既失,雖羅五鼎亦惟取羞,雖享太牢適增其愧。」語既,客即揖謝,于于而退。

周敘修宋史:

正統末,南京翰林侍講學士吉水周功敘(敘)請刪修《宋史》,以畢先志,許之。功敘曾大父以立,元鰲溪書院山長,上書修宋、遼、金三史,推宋正統。後功敘修宋、元,同上元陶元素,未就卒。

莆陽拗史:

莆田周梁石(瑛),與黃太史仲昭同修《興化府誌》。論議間有不合,自謂「莆陽拗史」。

張元楨:

張東白先生作文屬草,每楮掌大,作蠅頭細字,或用故紙,覆背書之。

詩韻辨:

華亭張東海先生(弼)《詩韻辨》曰:韻書始于江左,弊有因襲,雖有覺者,力莫解正。我朝始刊定《洪武正韻》,一洗千載之陋,誠萬世之幸也。惟詩家猶泥唐韻,曰凡古詩之流可用《正韻》,近體律詩惟用唐韻。問其所以,則曰律詩自唐始故也。苟依《正韻》,則曰落韻,特遵令之制耳。樂其寬耳。試叩以唐韻,冬、東、青、清之屬何以異?虞、模、麻、遮之屬何以同?則曰自有五聲七音,輕清重濁于其間也。噫,是皆因襲而不察,淺陋而無見,口耳相承,臆度妄語。殊不知江左殊韻,正坐不知七音之當解,直據一方之所習,故失立韻之本原也。何輕清重濁之分耶!借曰唐詩用唐韻,則騷詞用楚韻、古選用漢韻耶?唐韻襲類譜而作,故梁韻也。何唐詩而用梁韻耶?唐韻至宋,已加通並,非唐之舊,則宋韻矣。又何唐詩而用宋韻耶?《正韻》惟取諧協,固寬矣。唐韻之聱牙者,亦得而押,豈窄耶?且作者何計寬窄也。學士宋景濂所序,慎重精密之至,凡詩皆合用《正韻》,且不待辨矣。猶慮詩家習觀陰氏《韻府群玉》,又以《正韻》定之,則凡詩之不宜用唐韻,又可識矣。何淺陋者之因襲未復于正,又唱傳妄說,使高明者亦不得繇于正也?或曰李杜蘇黃諸家者,皆用唐韻,人不知病。蓋唐宋之世病在韻,作者弗病也。況雖在唐宋,不依唐韻者亦多矣。泥者弗知,惟取諧協,則傅會其說曰「漏底韻、出入韻」,猶韻書上平下平。不知由編帙重大而分,乃曰音有上腭下腭之異也,上平始于東,終于山之意也。淺陋類此,不足一笑。泥者反以《正韻》為失,寧免笑乎?

李空同先生曰:張東海《韻辨》東冬青清何以殊、虞模麻遮何以同。夫東冬青清反切本殊,而人自不殊;虞模麻遮調協本同,而人自不同。顧歸罪韻者。嗚呼!人之蔽至此哉。韻,母子相生,五音互之,自然而成聲,智不能加,愚不能損。信如此言,則冬江真先虞尤不得通押,而說不得說(去聲)、哲不得哲(去聲)。耶!今人因前人云,四聲出于沈氏,遂不複根究,便立訓教人。不知茲韻其來已遠,沈特校定之耳。

張東海自題像:

隨處丹青寫我神,故人相見問何人。于今百草張東海,衹有元來一個真。

司空圖:

宋王禹偁《辨五代史闕文》云:圖字表聖,自言蒲州人。有俊才,咸通中登進士第。雅好為文,躁于進取,頗自矜伐,端士鄙之。從事使府,洎登朝,洊歷清顯。巢賊之亂,車駕播遷。圖有先人舊業在中條山.極林果之美,圖自禮部員外郎避地焉。日以詩酒自娛,屬天下板蕩士人多往依之,互相推獎,由是聲名藉甚。昭宗反正,以戶部侍郎召至京師。圖既負才慢世,謂己當為宰輔,時人惡之,稍抑其銳。圖憤憤,謝病復歸中條。與人疏,不名官位,但稱「知非子」,又稱「耐辱居士。」其所居在鎮貽溪之上,結茅屋,命曰「休休亭」,嘗自為記云云。以上《梁史》舊文。按圖河中虞鄉人,少有文采,為鄉里所稱。會王凝自尚書郎出為絳州刺史,圖以文謁之,大為凝知。入知製誥,遷中書舍人,知貢舉,擢圖上第。頃之,凝出為宣州觀察使,辟圖為從事。既渡江,御史府奏圖監察,下詔追之。圖感凝知己之恩,不忍輕離幕府。滿百日不赴闕,為臺司所劾。遂以本官分司辟之,召拜禮部員外郎,俄知製誥。故《集》中有文曰「戀恩稽命,黜系洛師,于今十年,方參綸閣。」此豈躁于進取者耶?舊史不詳,一至于此。圖見唐政多僻,知天下必亂,即棄官歸中條山。尋以中書舍人召拜禮部戶部侍郎,皆不起。及昭宗播遷華州,圖以密邇乘輿,即時奔問,復歸還山。故其詩曰:「多病形容五十三,誰憐借笏趁朝參。」此豈有意于相位耶?河東節度使王重榮請圖撰碑,得絹數千匹,圖置于虞鄉市中,恣鄉人所取,一日而盡。是時盜賊充斥,獨不入王官穀。河東士人依圖避難,獲免者甚眾。昭宗東遷,又以兵部侍郎召至洛,為柳燦傾阻,一謝而退。梁祖授禪,以禮部尚書召,辭以老病。卒年八十余。又按,梁室大臣,乃至有如敬翔、李振、杜曉、楊涉等,皆唐朝舊族。本以忠義立身,重侯累將三百余年。一旦委贄朱梁,其甚者贊成弒逆。圖以清直避世,終身不仕梁祖,故《梁史》拾圖小瑕以泯大節者,良有以夫。柳燦為相,巨僚多被放逐。為監察御史,尤加畏慎。昭宗效禮畢,上章懇乞致仕,曰「察臣本意,非為官榮,可驗衰羸,庶全名節。」上特賜歸山,其詔略曰:「既養高以傲世,類移山以釣名,心惟樂于漱流,仕非顓于貪祿。匪夷匪惠,特忘反正之朝。載省載思,當徇豚棲之志。宜放歸中條山。」詔辭乃柳燦之文也。時多以四皓二疏譽之,惟僧虛中云:「道裝汀鶴識,春醉野人持。」言其操履檢身,非傲世者也。又云「有時看御札,特地掛朝衣。」其尊戴存誠,非要君也。

楊守陳:

楊文懿書惟立所作許先生哀頌詞後:銘志之言多溢美,予弟此作蓋眩于銘志之言也。後有覽者,尚論其世,則茲人者難乎免于君子之誅矣,言其可易哉!

李夢陽論文:

昔人謂文至《檀弓》極,遷《史》序驪姬云云。《檀弓》第曰公安驪姬,約而該。夫經史懸殊,經主約,史主該。譬之畫者,形容之也,貴得象具。且如非驪姬,食不甘味,寢不安枕之類是也。經者,史之要者也。曰安,而食寢備矣。自《檀弓》文極之論興,而天下好古之士惑于是,惟約之務,為湔洗,為聱牙,為剜剔,使觀者知所事,而不知所以事,無由仿佛其形容。西京之後,作者無聞矣。

李空同先生刻《陶淵明集》,盡去評註。曰青黃者木災也,太羹之味豈群口所嚃哉。按古人注經史子外,集不多。及六臣注選,千家注杜,尚矣。其以批點行世者,蘇老泉之于《孟子》,劉辰翁之于李杜,為得其綮。萬曆中晉江李贄所著藏書、焚書等刻,導煽輕誣。末年吳興凌氏閔氏專刻朱批,時雖紙貴,災木何極。

舒芬與友人論文曰,六經未可以文法摹擬也。《書禮》序述,即事見道。《風》、《雅》詠歌,以聲和律。曾何章法句法不類之顧耶?《易》始伏羲,不知六畫奇耦,其章法句法果安在耶?《春秋》仲尼所筆削也,簡者一字,繁者僅三十五字,其章法句法果安在耶?故今之論文者,動稱《六經》,則亦前人誤之耳。愚嘗以《六經》當以道論,不當以文論。

李夢陽何景明:

李何裒然四傑之首,冠冕當代,人無異喙。間有微文,未加點璧。近常熟錢牧齋選明詩,論李何最嚴,不啻輸攻矣。雖非定論,錄竢公據。

獻吉生休明之代,負雄鷙之才,僴然謂漢後無文,唐後無詩,以復古為己任。信陽何仲默起而應之。厥後齊吳代興,江楚特起,北地之壇坫不改。近世耳食者,至謂唐有李杜、明有李何。自大歷以迄成化,上下千載無余子焉。嗚呼!何其誖也。夷考其實,平心而論之,由本朝之詩溯而上之,格律差殊,風調各別,標舉興會,舒寫性情,源流則一而已矣。獻吉以復古自命,曰古詩必漢魏、必三謝,今體必初盛,盛唐必杜,捨是無學焉。牽率模擬,剽賊于句字之間,如嬰兒之學語,如童子之洛誦。字則字,句則句,篇則篇,毫不能吐其心之所有,古之人固如是乎?獻吉曰,不讀唐以後書。獻吉之詩文,引據唐以前詩,紕繆掛漏,不一而作,又何說也?國家當日中月滿,盛極始衰。粗才笨伯,應運而起,雄霸詞盟,流傳訛種。二百年以來,正始淪亡,榛蕪塞路。先輩讀書種子從此斷絕,豈細故哉!後有能別裁偽體如少陵者,必以斯言為然。其以是獲罪于世之君子,則非吾所惜也。

仲默初與獻吉創復古學,名成之後,互相詆諆,兩家堅壘,屹不相下。于是低頭下拜,王渼陂倒前徒之戈;俊逸粗浮,薛西原分北軍之袒,則一時之軒輊已明,身後之玄黃少息矣。予獨怪仲默之論曰,詩溺于陶,謝力振之,古詩之法亡于謝。文靡于隋,韓力振之,古文之法亡于韓。嗚呼!詩至于陶謝、文至于韓.亦可以已矣。仲默不難以一言抹殺者,何也?淵明之詩,鍾嶸以為古今隱逸之宗,梁昭明以為跌宕昭彰,抑揚爽朗,橫素波而旁流,幹青雲而直上。評之曰「溺」,于義何居?世運遷流,風雅代變,西京不得不變為建安,太康不得不變為元嘉。康樂之興會標舉,寓目即書,內無乏思,外無遺物。正以暢漢魏之飈流,革孫許之風尚。今必欲希風枚馬,方駕曹劉,割時代為鴻溝,畫宋元為鬼國,徒抱刻舟之愚,自違捨筏之論,昌黎佐佑六經,振起八代。文亡于韓,有何援據?吾不知仲默所謂文者何文、詩者何詩也。昔賢論仲默之刺韓,以為大言無當,矯誣輕毀,箴為膏肓,允為篤論矣。獻吉兩書駁何,矛盾互陷,獨于斯言了無諍語。弘正以後,訛謬之學流為種智,後生面目偭背不知向方,皆仲默謬論為之質的也。

江河伏流:

泰州儲平甫(洵),正德辛未進士,歷福建按察僉事。輯《革除錄》,博采靖難諸臣,題曰「江河伏流」。平甫卒,門人私謚「貞文子」。

常倫逸詩:

沁水常評事(倫),題榼山大雲寺壁:「宿此非一夕,游此非一朝。山夫頗解狂夫趣,時儲斗酒來相招。殿前長松十圍大,我欲絕粒棲雲巢。」字大如斗,今存。評事集不載。

王璜雲中歌:

浚縣御史王璜,正德辛巳進士,著《雲中歌》八首。一曰:「小王子口打圍時,自稱北狩產龍姿。墩上老軍莫相信,英皇元不納胡姬」。

胡瓚:

彰德胡瓚,嘗詠時苗還犢事:「任中如有子,君欲付何人?」(《洹詞》)

徐霖:

武宗在臨清召江寧徐霖,授教坊司官,不拜,乃授錦衣衛鎮撫。久益幸,至呼其字子仁。進必敝袍,遂賜斗牛襲衣。至南京,嘗夜過其家,從容歡燕,四更乃罷。

前李攀龍:

濟南李攀龍止《白雲樓集》。偶友人處《鴻爪集》四帙,云濟南李攀龍于鱗著。亟讀之,則常州口口人官太僕口口,在正德時,非歷下也。曾參殺人之誤,良不虛耶。

兩京賦:

訓導口口彭大雅,柳州通判常熟桑悅,御史江寧余光,貢士盛時泰,南京刑部郎中臨川師機,並作《兩京賦》。光奏付史館,賜鈔千貫。安福李學士時勉,慈谿陳侍講敬宗,並作《北京賦》。教諭口口聶鉉作《南京賦》。

兩皇明通紀:

嶺南梁億,東莞陳建,各著《通紀》。

張邦奇:

張文定邦奇作《贈太監雲奇傳》云,奇洪武間以內使守西華門,時丞相藍玉居第去門不數十武。一日詭言其第井中醴泉湧出,請上臨觀,而選壯士衷甲伏屏帷間以俟。奇知之,將上變云云。按此胡惟庸事,文定宿學,不宜誤,或梓人之訛。

修志:

林烴修《福州府誌》,人物有《邪佞》,止宋人,不及國朝。孝子割肝療親者二人,去之。烈女如《科甲》例,每行二人。其斥割肝者曰:「使人割之耶?抑自割之耶?人割之,則世未有肯無故操刃而殺人者。自割之,其人已死矣,又安能內探五臟,辨其所謂肝者而後割之耶?甚哉其妄也!」又福清林榮初則仁,歲貢,兵部尚書,本朝《列卿年表》未載。

平涼趙浚穀(時春),嘉靖庚申作《平涼府通誌》,官師人物美惡備列,藝文僅記銘若干首,無詩。

王道書壁雜帖:

順渠子曰,吾于古人有四恨焉。孔子曾見老子,而孟子不得見莊子,此一恨也。孟子得見子思子,而荀卿不及見孟子,又從而非之,此二恨也。揚子云與鄭子真、嚴君平同時同處,且知二人之賢,而不能相隨以隱,此三恨也。二程親見康節,而不能傳其先天之學,此四恨也。宇宙間有此四大欠事,而古今人皆未嘗說破。若以為當然者,然此又恨外之一端也。

王慎中:

王遵巖嚴先生作晉江《楊角山墓誌銘》,戶部主事李纘父也。志述纘之言:吾楊姓也,世居安仁鄉之鈔捨村,以力農本業自給。吾父早孤而婿于陳,城居也。遂居于陳之東隅。陳母故李毅齋公某之甥也,毅齋無子,故吾父育于李而為之子,禰李而妣陳也。鄉人之敬愛吾父者,知為李角山翁,而不知為楊也。惟吾父始配陳某知之,而繼室張氏謝氏與吾兄續亦不能知,而纘獨知之。今將題名于阡,作主于廟,惑于所稱之姓,先生其謂之何云云。夫宗之必有別,異姓之不相為後也,在《禮》記之矣。李君雖欲徇翁之情,其如禮何?請志之。曰楊角山處士之墓。

先生作《甸江潘翁墓誌銘》銘作長論,又古法之變。

國朝人物編:

江都葛澗子常,好積書。撰《國朝人物編》,自國初迄嘉靖,數百卷,人為列傳,甚悉。年七十余,友人私謚「正學先生」。

夏惟訥:

昆山夏惟訥,好求遺書,嘗秘一篋不以示人。沒後啟視,禿管數十枝,手錄雜記百余卷。

唐覲:

江陰貢士唐覲著《延州筆記》,李肇鶚于民家屏障上斗麥易之。噫!文人遺業,類覲者何限?安得盡肇鶚其人,刊以問世耶!

李于鱗王元美手抄:

陳眉公曰,李于鱗、王元美在刑曹時,手抄《史記文選》一部,舉觥誦以記否為賞罰。大泌山人批閱,以及南、北《史》,皆有小識錄,他經傳稱是。

李于鱗閱史記:

殷正甫士儋有李于鱗所閱《史記》,于《秦始皇本紀》止圈「河魚大上,人頭畜鳴」八字。(沈懋孝《長水集》)

王元美讀書後毀論:

王元美所著《讀書後》四本,捐館後,公子吏部士騏于貨郎擔中重價得之,今行世。又《毀論》十本,係先生手書,無副刻。常熟錢牧齋乞于吏部者,秘不示人。辛卯九月書室災不存,惜哉!噫!文人子孫,如任昉、李白、許渾諸君子,筆凋墨替,無論矣,有箕裘若吏部而遺簡灰滅,他何望乎?

余翔:

莆田余翔宗漢,嘉靖口口貢士。任全椒令,有治才,兩造盈庭,平決無停晷。有羅氏鬻宅,轉展數姓至武氏,淘井得髑髏四具,加釘焉。呈于縣,公仿佛夢人以羅擔屍過其前。時羅氏父死久,訊其子已七十,自供父本牙儈,正德間四客投店,挾重貲,父端午日鴆殺之,釘腦骨投井中。羅子論辟,其家竟絕後。解任歸,益肆力文章,而游興不減盧敖,家人生產不問。

穆熙焚書:

東明穆熙小春憲副,購書十余萬卷。疾篤,盡舉所積焚之。

謝昇季漢書:

新安謝昇少連,改陳壽《三國誌》為《季漢書》,予蜀正統,魏吳世家。按宋蕭常《後漢書》,鄭雄飛《續後漢書》,翁冉《蜀漢書》,元金華張樞、陵川郝經、明長洲吳尚儉,並續《後漢書》。

春雪詩:

鄞縣全天敘,萬曆口口進士。試館之先,夢大父少司空元立戒以《春雪詩》勿用六出。如其言,獲選。

無名氏詩:

「僕夫不識路,躊躇路旁久。寒風吹衣襟,落日照馬首。」吳中無名氏作,蘭溪吳孺子極愛之,謂深得古致。

明雋:

濮州李尚寶先芳,選國朝燕、趙、秦、晉、齊、魯、河、洛、淮揚藩獻之詩,附以蜀,曰《明雋》。吳、越、荊楚不預焉。東阿于文定公序曰:「自二南以下,十五國風,皆江以北地也。降而春秋,吳越之歌吟乃出。降而戰國,荊楚之騷賦始傳。故江以南之聲,則歌吟騷賦之流,而風之余也,非始音也。原音之始,以北先也。」按,李尚寶初善王元美,後元美從于鱗游,改向移好。故《明雋》之外,吳越荊楚有以也,然所選多靡艷舒曼。

宋登春:

宋山人登春,讀書嶧山,厭薄交游。乃作一小戶,非匍匐不能入,名曰「狗洞」。縉紳先生過訪者輒難之,惟濮上李伯承往來其中。趙州強居仁集李伯承遲山人濮上,館于清平閣,日啖狗脯,飲白酒,夜誦《楞嚴經》。念伯承殷勤,間與唱和。援筆草就,四座傾倒。

北雍刊史:

新建張洪陽位司業,刊《二十一史》,糜工部六萬金有奇。(《李湘洲集》)

陳于陛修史:

南充陳文憲相國時,修正史。《列聖本紀》、《皇后本紀》,建文、景泰以《實錄》附載。專紀有待郊祀、廟祀、典禮、樂律、天文、曆法、宗藩、學校、選舉、職官、經籍、賦役、貨幣、漕運、河渠、鹽法、軍政、兵制、馬政、刑法、郡國、九邊,凡二十二《誌》。

揚、徐、滁陽三王傳,高祖之十七藩,成祖之二藩,仁宗英宗各四藩,憲宗之三藩。外戚、洪武之功臣諸臣建文諸臣、永樂之功臣諸臣、洪宣諸臣、正統天順諸臣、景泰諸臣、成化諸臣、弘治諸臣、正德諸臣、嘉靖諸臣、隆慶諸臣。又理學、文苑、循吏、高逸、孝節、亂逆、權幸、方妓、四夷,列傳類二十六。

《誌》初畢,丁酉擬《列傳》。六月三殿災,輟業。又南充前卒。四明沈一貫殊不以為意,非其始議也。

西泠社:

萬曆丙戌八月,歙縣汪道昆、鄞縣屠長卿隆輩集西湖之淨慈寺,仁和卓明卿、余杭徐桂為地主,倡西泠社。

孫冕:

孫冕字文中,江西德化人,歲貢,正德間任北通州訓導。善詩畫,嘗和李西涯《春興詩》八首。今錄其二:「山館悠悠依峻坡,別來應是兩年過。鹿麋昔日游偏好,風雨他鄉夢更多。松下小軒閑雨菊,月中荒徑掩雲蘿。歸來若待頭顱白,其奈巖花笑客何?」(其一)「竹垣向裏辟新池,徑曲門迂去每遲。鳥弄落花人未到,魚吹新荇月先知。天邊客夢何時醒?江上歸舟此日移。喚起巢由作賓主,不知身在昔堯時。」(其二)

爭詩:

「夜月烏啼白門柳,隔江人唱後庭花。」武康吳允兆,永嘉何無咎,各爭為己句。余杭徐茂吳桂曰:「句未佳.何爭為?」

喻應益:

新建喻叔虞,憲副楓穀先生(均)子也,詠《滕王閣》、《萬壽宮》各四首。飛閣崇臺勝地留,層巒遠水檻中收。萋萋自綠王孫草,歲歲空生帝子洲。煙樹尚含羅綺怨,風濤不散筦弦愁。漂零莫縱登臨目,門掩斜陽獨倚樓。(其一)芳洲草樹碧纖纖,醉倚臨空意未厭。山翠過江雲入戶,春聲出穀鳥窺檐。花憐綺陌飄歌扇,柳近紅亭颭酒帘。千古繁華流水盡,獨留明月上珠簾。(其二)梅風杏雨柳煙開,滿眼芳菲祗自哀。客子臨高曾作賦,遊人攬思獨登臺。于今殿閣盤空起,依舊云山隔岸來。不識王郎風送別,誰言伯璵更憐才。(其三)關市煙塵黯未通,蕭條旅泊散江風。龍河蜿蜒滄波上,雉堞參差晚照中。昌邑舊城葭菼渡,南唐廢址水野空。芳時士女應多恨,遮莫大還歌小東。(其四,《滕王閣》)百疊青山磴道盤,丹臺深鎖赤欄干。階前柏是當年樹,雲裏家猶舊日壇。漢祀祗今歸太祝,宋皇曾此拜祠官。無勞更表洲沙讖,湖落空江鐵柱寒。(其一)九柏葳蕤偃翠苞,亭亭十里辨煙梢。雲深珠樹棲歸隺,月滿霜潭泣老蛟。風殿香浮爐影細,星冠衣集佩聲交。野人掃地齋心拜,芳渚青蘋藉白茅。(其二)玄功自昔滿鄉邦,飛劍雲中氣尚雙。三洞絳霞飄羽蓋,五溪瑤草映芝幢。金丹雞犬歸僊島,鐵鎖魚龍臥楚江。里社年年誇禱賽,九天時擁百靈降。(其三)白袷青鞵稱短衫,采芝幽澗荷長鑱。乍瞻丹壑窺金穴,細讀玄文叩石函。天豁神皋開廣漠,樹盤僊嶠出巉巖。雲房玉磬松關月,未到蓬山已隔凡。(其四,《萬壽宮》)

王稚登:

萬曆癸丑元旦,吳縣王百谷臥疾,吟《迎春》詩一首即逝。

馮元成論文:

馮文所先生曰,古之文簡,今之文繁,古之碑碣志銘,苟無關係則不書。如緩急親黨,不過曰「待以舉火」數十字、一二語耳。今則連篇纍牘,曰某也婚、某也葬,數其事而稱之,數其人而記之,瑣瑣屑屑,如甲乙簿何當哉?噫!予居常所為緩急人者,一月或至數十事,使他日子孫欲為予紀載,則且至數十冊簿,豈理也哉?唐以來韓昌黎最為大家,其志銘等文具在,寥寥僅一二百言耳,然其時且以諛墓譏之。至于今或一序數千言,或一傳數萬言。荊州先生所謂「山河大地不能作架子」,誠有味乎,其感嘆也。是故君子之文,寧損無益,寧慎無濫,寧拂人之子孫,無違人之月旦。

周玄暐:

昆山周復俊子吁,南京太僕寺卿。嘗館于木人涇之旁,著《涇林雜記》、《涇林類記》。孫玄暐,萬曆丙戌進士,嘗任御史,左遷補電白令,放歸。著《涇林續記》。始舉筆,赤蛇墮研。刊成,怨家張氏增飾宮掖一二事,孽于縣令陳祖苞。撫按奏上,致宸怒,逮下刑部獄,卒。人多冤之。

陳植之:

武陵布衣陳植之口口,雖業醫,苦吟好學。歙縣吳充德符摘其佳句如:「疏鍾四壁靜,微雨一燈明。|移花春徑雨,看竹午窗風。|繞捨田疇熟,遙村砧杵連。|王門竽自好,客舍鋏空彈。|河朔追狂飲,滄浪起浩歌。」因贈之詩曰:「昔賣名山藥,女子識伯休。孝先尋教授,大有童蒙求。簞飄在陋巷,朝夕僅能謀。上有白頭母,啜菽代庶饈。下有黃頭兒,擁絮視輕裘。孑身同鰥魚,牧犢為好仇。苟非真有道,疇能堪此愁。自我不相見,十年幾再周。時時卒舊業,隱若對前修。重逢憊愈甚,每語無怨尤。依然曳決屣,強歌仍自酬。感贈不遇賊,沈思冀一抽。申之貧士詠,庶跡古人游。異時高士傳,真隱定見收。」

中秘書:

晉江謝肇浙,在杭為水部日,福清葉相公直閱,求閱秘府書,潛隨人翻閱,僅抄《劉後村集》三十冊。

收書法:

南充陳元忠相國(于陛)好儲書,平湖沈幻真太史(懋孝)勸其據類書注中所引證之書,覺篇目不經見者,日月標記,令書賈時時博求之,無意中忽得奇書。又據天下書目,考其版籍在諸路者,時時馳尺一託交游間,如目搜羅,期得乃已。自戊辰至甲戌七年,元忠以此法得奇書三千部。及家艱,寄書京師勛戚家,半失去。

篡書:

《開國事略》,本湖廣行都司經歷蔡于璧之《龍飛紀略》。卓氏《藻林》,本吳興王氏所輯。嘉隆以來,諸公掠美者頗多。噫,仰眠床上,看屋梁著書,千秋萬歲誰傳此者?幸傳矣,又為宋齊丘所據,惜哉。凡篡書有三,貨得之可也,陰得者次之,最下則蹠跖。

厄書:

藏書佳事也,闔省不數家,家不數傳。如浦江義門鄭氏,八萬卷毀于火。義烏虞侍郎守愚、參政德燁父子,樓藏萬卷,署曰「樓不延客,書不借人。」後蘭谿胡孝廉應麟賤直得之,今亦佚盡。太倉王元美書最富,再傳而失。開封中尉睦楔之萬卷堂、會稽鈕氏之萬卷樓、吾寧祝侍郎以豳之萬古樓、武康駱侍御駸曾、平湖馮孝廉茂遠、常熟錢宗伯謙益諸家,非流散則妒焰矣。噫,縹帙緗函,何預天曹事?往往被厄,不能久錮。設靈威丈人之秘牒,玄夷使者之珍符,貯嫏嬛而儲二酉,概如此厄。天上司書吏,地下修文郎,亦寂寂難堪矣。楊循吉既老,散書親故,令蕩子鬱婢無復著手,是或一道也。

錢宗伯好儲書,尤喜較訂。廣搜博引,一編中粉墨丹黃層見,錯書有所疑誤,千里之外託人研考。其購藏甲于東南。亂後撰明史凡二百五十卷,辛卯九月晦甫就,越後日見燼。火始作,見朱衣者無數。是非不得其平,遂以熒惑掃之,隻字不留,亦一異也。

文瞽:

正德中,郿縣王檢討九思敬夫失官,老而喪明。四方求文,口佔授之,人疾書不給。

萬曆末,秀水陳學士懿典孟嘗晚喪明,詩文酬應如故。出謁公府,侍兒牽其裾,即揖讓進退,動作如禮。

唐府輔國將軍宇浹,五歲喪明。從師畫掌,識文字,日耳記千言。著《名獻錄》、《辨疑碑》各一卷。/華亭唐汝詢仲言,五歲目盲,父兄抱膝上授詩書,好聽受,博通經籍。註《唐詩解》五十卷,援據該博。著《編蓬》、《姑蔑》等集。鹺使楊鶴旌其廬曰「耳學淹通」,捐俸刊其書。嘗過常熟錢謙益所,酒間誦《子虛》、《上林》諸賦、杜白諸長篇,不遺一字。留校杜詩,時有新義。如解「溝壑疏放」之句,云出于向秀賦「嵇志遠而疏,呂志放而曠」,亦前人所未及也。

鍾惺譚元春:

鍾譚詩行于世,孟津王鐸宗伯曰:「如此等詩,決不富不貴不壽不子。」

洪範明義:

漳浦黃石齋(道周)著《孝經集傳》,又奉命纂《洪範明義》四卷。戊寅被謫,即進呈云:臣考篇中有錯簡者三、訛字者三。錯簡如「五紀三德」敷言而在後,「威福建極」,敷言錯而在前。訛字如晨為農、弌為忒、殛為極之類,皆伏晁之所不稽,鄭孔之所未說。宋元諸儒稍發其端,明興諸儒未竟厥緒。云云。

蔣德景日記:

晉江蔣八公相國性嗜書,留心經濟。有部郎使榆關,語之曰:「彼處馬豆頗多,宜注意。」部郎初不以為然,至則果如其言。所著日記。

爭妾詩:

崇禎癸未,楚撫宋一鶴敗沒,妾金陵陳氏以色藝為門客王屋所聘。貴陽謝參政上選先娶,致訟。新安貢士程奎詩:「歌舞叢中度歲華,一朝忽散抱琵琶。前身定是烏衣燕,不在王家即謝家。」

山城曲:

十七八正少,二次明少年。年少如春草,草榮一霎然。{止易}{止易}武藏州,四圍無山島。月出惟青草,月沒還青草。

山城者日本也,好事有譯其曲者。見鄭以偉《猶奕稿》。

永和宮詞[吳梅村作]:揚州明月杜陵花,夾道香塵迎麗華。舊宅江都飛燕井,新侯關內武安家。雅步纖腰初召入,鈿合金釵定情日。丰容盛鬋固無雙,蹴鞠彈綦復第一。上林花鳥寫生綃,禁本鍾王點素毫。楊柳風微春試馬,梧桐露冷暮吹簫。君王宵旰無懼思,宮門夜半傳對事。玉幾金床少宴眠,陳娥衛艷誰頻侍?貴妃明慧獨承恩,宜笑宜愁慰至尊。皓齒不呈微索問,蛾眉欲蹙又溫存。本朝家法修清燕,房帷久絕珍奇薦。敕使惟追陽羨茶,內人數減昭陽膳。維揚服制擅江南,小閣爐煙瀋水含。私買瓊花新樣錦,自修水遞進黃柑。中宮謂得君王意,銀鐶不妒溫成貴。早日艱難護大家,比來歡笑同良娣。奉使龍樓賈佩蘭,往還偶失兩宮歡。雖云樊嫣能辭令,欲得昭儀喜怒難。綠綈小字書成印,瓊函自署充華進。請罪長教聖主憐,含詞欲得君王慍。君王內顧惜傾城,故劍還存敵國恩。手詔玉人蒙詰問,自來階下拭啼痕。外家官拜金吾尉,平生游俠多輕利。縛客因催博進錢,當筵便殺彈箏妓。班姬才調左姬賢,霍氏驕奢竇氏專。涕泣微聞椒殿詔,笑談豪奪灞陵田。有司奏削將軍俸,貴人冷落宮車夢。永巷傳聞去玩花.景和門裏誰陪從。天顏不懌侍人愁,後促黃門召共遊。初勸官家佯不應,玉車早到殿西頭。兩王最小牽衣戲,長者讀書少者弟。聞道君王譽定陶,獨將多病憐如意。豈有神君語帳中,漫云王母降離宮。巫陽莫救蒼舒恨,金鎖凋殘玉箸紅。從此君王慘不樂,叢臺置酒風蕭索。已報河南失數州,況驚少子傷離落。貴妃瘦損坐匡床,慷髻啼眉掩洞房。豆蔻湯溫水簟冷,荔枝漿熱玉魚涼。病不禁秋淚沾臆,徘徊自絕君王膝。苔沒長門有夢歸,花飛寒食應相憶。玉匣珠襦啟便房,薤歌無異葬同昌。君王欲制哀蟬賦,誄筆詞臣有謝莊。頭白宮娥暗嚬蹙,庸知朝露非為福。宮草明年戰血腥,當時莫向西陵哭。窮泉相見痛蒼黃,還向官家問主王。幸免玉環逢喪亂,不須銅雀怨興亡。自古豪華如轉轂,武安若在夏家族。愛子雖添北渚愁,外家已葬驪山足。夜雨椒房陰火青,杜鵑啼血濯龍門。漢家伏後知同恨,止少當年董貴人。碧殿淒涼新木拱,行人尚識昭儀冢。麥飯冬青問茂陵,斜陽蔓草埋殘壟。昭丘松檟北風哀,南內春深擁夜來。莫奏霓裳天寶曲,景陽宮井落秋槐。

思陵長公主挽詩:

貴主徽音美,前朝簡命光。鴻名垂遠近,哀誄著興亡。託體皇枝貴,承休聖善祥。母儀惟謹肅,家法在矜莊。上苑穠桃李,瑤池小鳳凰。鸞章青繡屣,魚笏紫縹囊。沈燎薰爐細,流蘇寶蓋香。禊期陪祓水,繭館助條桑。綠綟芄蘭佩,紅螭薤葉璋。錫封需大國,喚仗及迴廊。受冊威儀定,傳烽羽檄忙。司輿停鹵簿,掌瑞徹珩璜。婺宿明河澹,薇垣太白芒。至尊憂咄吒,仁壽涕彷徨。酈邑年方幼,瓊華齒正芳。艱難愁付託,顛沛懼參商。文葆憐還戲,勝衣泣未遑。從容咨傅母,倥急詢貂璫。傳箭聞嚴鼓,投簽見柎床。內中縫賜甲,中旨票支糧。使者填平朔,將軍帶護羌。寧無一矢救,足慰兩宮望。盜賊狐篝火,關山蟻潰防。逍遙師逗撓,奔突寇披猖。牙纛吹看折,梯沖舞莫當。妖氛纏象闕,殺氣滿陳倉。天道真蒙昧,君心顧慨慷。割慈全國體,處變重宗潢。胄子除華紱,家丞具亟裝。敕須離禁闥,手為換衣裳。社稷仇宜報,君親過勿忘。遇人耑退讓,慎己舊行藏。國母磨笄刺,宮娥掩袂傷。他年標信史,同日見高皇。元主甘從殉,君王入未央。抽刀凌左闔,申脰就幹將。嚏血彤闈地,橫屍紫御汪。絕吭蘇又咽,瞑睫倦微揚。裹褥移私第,沾胸進勺漿。誓肌封斷骨,茹戚吮殘創。死早隨諸妹,生猶望二王。股肱羞魏相,肺腑恨周昌。賊遁仍函穀,兵來豈建康。六軍剺面慟,四海遏音喪。故國新原廟,群臣舊奉常。賵圭陳厭翟,題湊載韞輬。隧逼賢妃冢,山疑望子岡。銜哀生父老,主祭失元良。訣絕均壞土,瓢零各異方。衣冠贏博葬,風雨鶴鴒行。浩劫歸空壞,浮生寄渺茫。玉真圖下發,甲伯勸承筐。沅水余堯女,營丘止孟薑。君臣今世代,甥舅即蒸嘗。湯沐鄉亭秩,家門殿省郎。淒涼脂粉磑,零落綺羅箱。宅枕平津巷,街通少府牆。晝閑偕妯娌,曉坐向姑嫜。偶語追銅雀,無聯問柏梁。豫游推插柳,勝跡是梳裝。菡萏鴛鴦扇,茱萸鸚鵡觴。大庖南膳廠,奇卉北花房。暖閣葫蘆錦,溫泉豆蔻湯。雕新獅首炭,甜食虎睛糖。壯麗成焦土,榛蕪拱白楊。麋游鳷鵲觀,苔沒鬥雞坊。荀灌心惆悵,秦休志激昂。崩城身竟隕,填海願難償。命也知奚憾,天乎數不臧。累歔床簀語,即窆寢園傍。半體先從父,遺骸始見娘。黃泉母子痛,白骨弟兄殤。夙昔銅駝泣,諸陵石馬荒。三年修荇藻,一飯奠嵩邙。寒食重來路,新阡宿草長。溪田延黍稼,隴笛臥牛羊。朽壤穿螻蟻,驚沙起鴰鶬。病樗眠廢社,衰草折寒塘。列剎皇姑寺,馱經內道場。侍鬟稱練口,小像刻沈香。玉座懸珠帳,金支渡法航。少兒添畫燭,保媼伴帷堂。露濕丹楓冷,星稀青鳥翔。幡旌晨隱隱,鈴鉺夜鏘鏘。控鶴攀龍馭,驂麟謁帝閶。靈妃歌縹緲,神女笑徜徉。苦霧迷槐市,雌霓繕建章。歸酅思五廟,涉漠淚三湘。柔福何慚宋,平陽可佐唐。虞淵瞻返日,蒿裏叫飛霜。自古遭兵擾,偏嗟擁樹傍。魯元馳孔亟,竿季負倉黃。漂泊悲臨海,包含恥溧陽。本朝端閫閾,設制勝巖疆。處順敦恭儉,時危值紀綱。英聲超北海,雅操過東鄉。新野墳松直,招祗祠柏蒼。薤歌雖慘澹,汗簡自輝煌。謚號千秋定,銘旌百祀彰。秦簫吹斷續,楚挽哭滄浪。

盧岐嶷:

長泰盧岐嶷,嘉靖甲辰進士,終貴州按察使。初為戶部郎,與汪道昆同捨。有遺脂香油于汪者,汪問在古何云。岐嶷曰:「唐人謝賜口脂、豆澡,此二物也,宴席有糖獅象。」復問于古何云。曰:「漢光武禁猊糖,不許高大,此是也。」

王九思謝榛袁宗道:

鄠縣王九思《漢陂集自序》曰:「余始為翰林時,詩學靡麗,文體萎弱,其後德涵獻吉導予習其易焉。獻吉改正予詩者,稿今尚在也。而文由德涵改正者尤易,然不獨余也,惟仲默諸君子亦二先生有以發之。顧予頑鈍,不能勉副其意,故今老且朽矣,而于所習詩若文者竟亦無所得焉,是則可恨也。」

謝榛詩家直說曰:「作詩勿自滿,若識者詆訶,則易之。雖盛唐名家亦有罅隙,所謂瑜不掩瑕是也。已成家數,有疵易露;家數未成,有疵難評。」

袁宗道曰:「時有古今,詩言亦有古今。今人所詫為奇字奧句,安知非古之街談巷語耶?《方言》謂楚人稱好曰黨、稱慧曰{言陏}、稱跳曰{足析}、稱取曰梴。予生長楚國,未聞此言。今語異古,此亦一證。故《史記》、《五帝三王紀》改古語從今字者甚多。疇改為誰、俾為使、格奸為至奸、厥田厥賦為其田其賦,不可勝紀。左氏去古不遠,然《傳》中字句未嘗肖書也。司馬去左亦不遠,然《史記》句字亦未嘗肖左也。今日逆數前漢,不知幾千年遠矣。自司馬不能同于左氏,而今日乃欲兼同司馬,不亦謬乎?空同諸文尚多己意,紀事述情往往逼其真。尤可取者,地名官銜俱因時制。今卻嫌時制不文,取秦漢名銜以文之,觀者若不檢《一統誌》幾不識為何鄉貫矣。且文之佳惡,不在地名官銜也。」

失婢詩:

槜李陳詩教和唐人《失婢詩》集句:「楚客停橈欲問誰(顧況),流鶯上下燕參差(李商隱)。春柳不閉葳蕤鎖(韓翃),長路多逢輕薄兒(耿湋)。應為能歌系僊席(鄭穀),只緣有恨在新詩(步非煙)。今朝繞郭花容遍(李涉),別有傳心事豈知(白居易)。」

廣孝錄:

邑人周珽青羊善畫葡萄,晚輯《廣孝錄》若干卷。弘光乙酉夏疾篤,夢人語以待《廣孝錄》成,遂蘇。亂時失其二卷,後年卒。

續哀江南賦:

嘉興沈世涵作《續哀江南賦》,有序:粵以甲申之三月,盜弄乾樞,神器無主,帝既醉于鈞天,人或腥于毳幕。中興道銷,窮于三檀,厄運之極,古今未有。歌臺走麋鹿之跡,過市盡髡鉗之客。晨看旅雁,辭玉塞而凝雲。夜等銅僊,望秋城而泫雨。昔士衡入洛之日,仲宣登樓之年,並在亂離,咸有著述。謝眺釣渚之賦,思江海之無波。潘岳關中之詩,憫荊榛之載道。雖復顰輸浣女,步愧瑟人,盛衰之感,同斯來軫。誰非秦地空想桃花,詎有商巖遙尋芝草。冰魚未絕,徒懷挾雨之心。蟄燕猶蘇,不謝雕梁之憶。鐵鎖既沈,木葉再落,興言往吊,追賦斯篇。日月如馳,人間何世?夷門日冷,魏市成墟,易水風悲,秦築罷擊。惟雪衣之委羽,曾侍先皇。若供奉之捐生,堪羞朝士。兼年纍月,悵切南冠,飲恨吞聲,私修漢臘。蒓羹秋滿,柳箭春搖,恐菊水無延歲之方.桑滄非可俟之晷。夫霸孫啟祚,尚揚赤壁之靈;弱宋遺都,猶報朱僊之捷。亦各控帶數州,綱紀百載,豈有蘆簰荻筏,竟浦浮江;代馬胡靴,凌波湔水。烏孫千騎控淮水而鳴弦,翟泉雙鵝指吳都而扇翼。五陵冠舄,邈矣華風。萬里縵纓,此焉戎俗。二三俊乂,徒懷死衛乘輿之心。百萬義師,竟少固我藩籬之具。豈昔之龍盤虎踞者,佳氣盡于此耶?是知崖山執節,終靡信國之旗,大海揚波,必覆張侯之艇。天意人事,不禁臨風喟愴者已。世涵山雌辨色,將遠謝乎樊籠;爰居避風,曾何情乎鐘鼓。豈希黃絹之題,聊比嫠緯之恤。文博之枕流涑石,竊有志焉。子山之垂露湧泉,瞠乎後也。

賦曰:臨江皋以四望兮,氣紆結而懷憂。伊天步之艱難兮,神悅悅而凝愁。昔高後之作京兮,實祚土于鍾丘。控方塘之白水兮,枕震澤之清流。封狼胥以為鎮兮,琛沒羽而為州。湛盧宵飛而吳定兮,樓船朝濟而漢謳。數軍實于長洲之苑,饗戎旅于武昌之樓。黃旗雨轉,紫蓋雲浮,剪桐珪以錫燕,更奕葉而遷幽。于樂都之麗康兮,乃陪服于南留。華實遍野,紅粟方舟。引陂泉而滋灌注兮,指翼軫而帶女牛。歷三百而無事兮,不識夫鮫函之與屬鏤。雖有祿被之媒孽,萑蒲之嘯聚,不旋踵而夷囚。于是士女游冶,族姓系富,玉樹挺于王謝,朱輪侔于顧陸。老成奕世,典型似續,銘勒燕然,旌懸月窟。烽火息于漁陽兮,貢葡萄與天馬。時既泰而將屯,人娛安而忘苦,家築夏後之臺,戶涉周王之圃。鳥囀迭歌,花穠雪舞。風流清談而炫名,卿尹黨鉤而造禍。武帳絕韜于龍豹,文弦罷奏于鄒魯。腥鮑燦而是求兮,白馬沈而何補?既而燕廈將焚,魚鼎日沸,閭左有揭竿之呼,嚴關無折柳之蔽。天子方履端門而御平臺,召百官而延多士,期弱草之凌勁風,假乖螭以行婬雨。請纓則終軍,彈劍則馬武,出玉關而論兵,晏蘭池而旁午。空杼軸于二東兮,猶呼庚而未止。爾乃宮鳴野雉,星落天狐。夏箭不能殪僊芝之靈,秦鐵不能禁驪山之徒。彼小醜之馮陵,固蔓延而滋多。逞其鴟梟之性,鼓其鯨鯢之濤。野煙炊斷,白骨丘枯。一二秉鈞,握樞之佐,方留賊以自固。曾莫肯兮焦慮而殷圖,墨吏熬其骨,殘兵密于篦,虺毒吹熾,豺牙橫厲。黃巾大呼,銅馬如蟻。戟已及于觀門,群工猶侯第而夜嬉。橋山之弓不歸,茂陵之盌日出。草木為之飲血,神人于焉雪涕。江表藉司馬之靈,奉神皇之胤。值天地之睢刺,畫江淮而宅鼎。四海喁喁,臻響屬影。詠南音之顧懷兮,顧睹中興而昭淑景。帝不悔亡,婬荒是逞,金鞭未收于傳捨,鐵杖已投于晏寢。方采佳麗以實椒宮,搆迎風以連結綺。元宰無東山之望,牧伯非睢陽之擬。第鼠首而蠅營矣,恣苞苴而成水火。地坼天崩,鼓臥旗僕。鬼同謀于曹社,帝醉錫以秦土。翳上將之披猖,各飛揚而跋扈。既主器之沈淪,乃不恥乎降北。單于置酒而長圍,截橫江而竟渡,立馬于吳山之顛,射麋于蘇臺之滸。羨靖國之捐軀,獨名存而禍酷。爰有河橋魏將之符,關路田文之客,拭玉張旃,尋盟許國。思坐觀于時變,亮國仇而莫塞。青龍之艦未浮,飛燕之舟口口。喟魚甲之潛去,聞鶴唳而不得。閩胄空懸,浙鉤寡色。日冉冉而虛逝兮,思搴掌而弗釋。糾冤心以為纕兮,編愁苦以為臆。奚我逢此厄辰兮,刻著志之靡適。掩柴藿之荒扉兮,浮雲憯而送日。服縵纓而椎結兮,別無虯龍之與螾蟻。于是胡風曉白,清笳夜驚,控弦洞庭之浦,校陣彭蠡之陰。艅艎煙散,口口口口。戈既揮于漢皋,守無聞于壽春。精衛啣石而遇矢,文鰩夜飛而觸兵。曩時冠帶衣履之俗,莫不輸金繒于穹帳。謝簪笏于龍庭,遙瞻巫岫,極目海陵。荒臺月寂,古榭風平,馳鳴春草,駱汗芳葵。書盡灰于秦劫,劍已化于豐城。若乃金柯霞震,璚葉雲靡。別艷姬于楚幄,墜寶玦于城隅。悲有雍門之瑟,客無報韓之錐。玉笛碎而人往,雉裘委而身麋。溘朝露以同盡,積為怨而難舒。至如李陵窮幕,王衍排牆,吊影奪魄,名隕心愴,慚麈尾之刻玉,羞雁足之裂纕。求牽犬兮故里,詠落月兮北梁。華榱雲覆,金穴何常。顧白日以無色,入修夜之不揚。若夫二京學士,五都遊子,脫略公卿,跌宕文史。驅征馬而不前,傷搖風之四起。似輕絮之颺絲,類弱鱗之失水。鬱青霞之奇志,獨怏抑而誰語?況復君涉江波,妾溯交湖。望子琴而不返兮,放子去而煩多。哀拍留聲于文姬,新箏寫恨于羅敷。紫臺夢香,江南草枯。感別離之萬狀,淒雨散而煙哀。更有孤臣危涕,烈士墜心,屍懸馬革,血灑乘塵。霜張其志,日貫其精。厲勁節于歲寒,守如石之筠貞。慕嵇卞之遐躅,渺翩翩而結纓。彼闔門之殉死,實鐵中之錚錚。原金陵之始禍,蓋蕭牆之內起。上游懼楚甲之乘,天塹遂胡馬之濟。十五國之亡忽焉,十六王之宗不祀。漢老想司隸之儀,南人望壽皇之址。痛麥秀于殷虛,泣山河之異志。朔弓如月兮心膽寒,朔刀凝雪兮骨肉凜。口口口口口口殤魂游于鳳凰之臺,鬼火亂于瀟湘之渚。蒼雲則七量合圍,海潮則三日不至。嘆東舟之已膠,何南風之不競?雖復荊有七澤,揚沮三江,曾無淝水之捷,屢效石頭之降。河方堅而騎斷,楫未擊而雞荒。冤霜暑落,憤水秋長。天之所廢,其何以昌。昔天下之一家,倚東南之藩蔽。自付託之庸邪,舉江淮而全棄。信辭鄉而哀賦兮,機入洛而榮著。聊儃徊以娛憂兮,觀江南之變態。

補艷骨行[殳京作]:

至元初,江浙平章阿魯只班子婦以亂死,歸骨于其鄉西湖。北山僧黃龍老人作《艷骨行》。事載邵衣聞《臨安雜誌》中。今其辭亡矣,嘉善殳京補之,留山中以貽好事者。

彩珠天下墜,華月掌上珍。萬里陰山雪,一枝瓊樹春。陰山直北飛蓬逐,海上迤東晴沙蹴。烏孫公主戀玉門,漢家明妃厭金屋。麗人獨立穹盧地,深閨長養旃裘族。名花寶幄白畫寒,異香錦幕清夜燠。長白山頭瑤草暉,鴨綠江口蜻蜓飛。閼氏妒得泣不得,秦皇求僊祠未歸。朝辭名王聘,莫卻翕侯婚。膏發明璫潤,慵珠暗袖溫。門庭設蘭扈,壁戶塗椒蕊。屏口映于飛,窗選中連理。簫弄未離秦,鵲填初度水。一雙翠羽鳴,三五金波始。翠羽金波夜復朝,銀笙錦瑟曉連宵。吳宮鬥草吹香佩,魏苑彈棋拂畫綃。千金買舞青衣笑,百琲歌征小史妖。嬌歌豐舞歡不足,握槊藏鉤戲相促。填門車馬多貴臣,綠鞲丹镼座上賓。記與客語試公子,罷就婦飲真天人。盈盈天街北,皎皎婺女津。一朝甌腸秋風起,十萬控弦紫電指。將軍開府浙江頭,夫婿承恩官舍裏。攜家迢迢入蕭關,金僕如抽璧玉弓。鳳子冠搖碧條脫,龍媒韉煖青連環。南國征書棘,西園宴賞開。園中桃李鬥春妍,湖上清明放鷂天。寶馬香過煙岫寺,錦帆花出畫橋船。歸來明月蓮花炬,醉照華堂《燕子箋》。夢中小小不知愁,畫裏真真自起樓。紅豆新聲翻觱栗,青琴素手劈箜篌。辟塵龍女拂,照骨戚姬彄。橫波賭射嬌分鐙,蹙翠爭驍泥佔骰。長夏成陰綠樹好,瑤階手種宜男草。侍兒私語記紅潮,入月停煎賀房老。玉杯金碗索郎持,繡闥珠屏不自支。水晶菡萏葡萄夜,玳瑁梧桐橘柚時。瞋啼瓶怒重無聊,鳳口熊走空相嬌。自茲臥起如翻水,遂令服食同回飈。初就增城館,末整政君翹。冰桃雪汁琉璃{食丰},火棗霞漿琥珀碗。西池王母核僊書,南嶽夫人降鳳車。鳳車何葳蕤,雲敖正杳冥。瀛海風泠泠,聚窟香炯炯。溫明秘器賜東園,南方楣甲寵魚軒。雪肪紫錦桃花洞,玉匣珠襦青鳥幡。青鳥青珠照青閣,桃花桃浪吊桃箔。鴻都道士訪太真,上林神君見宛若。南枝越鳥啼,北風代馬嘶。紅顏一旦化旅魂,國俗由來重歸國。六丁朝煉形,三官夜考魄。玉棺啟視儼明妝,丹唇含笑露幽芳。芝焚蕙剪燮蘭薪,鶴馭螭飛賀鳳轔。鎖子九霄煙,磨尼五色露。金膏百和拾空青,錦疊千雙陳寶璐。大招遙返塞北山,選日發引江南路。傾城靺鞈盡貂蟬,導馬貔貅盡鼓簫。碧雲車灑神靈雨,素奈花簪士女髫。輕梁復經梁,渡灤復渡遼。遼山坌水歷平原,罽帳毳廬扶驕馬。已矣哉,魂歸來。雪磧晨寄穴,冰天夕築臺。風姨掩袂慟,月姐濕纓哀。服匿承肌酪,留犁薦乳酪。珠琲酬送使,繒彩齎輿臺。黃金千百鎰,都護跨驄回。[聖集終]